引子

  傅氏集团总裁凯沐阳终于娶了爱了三年的情人白薇薇

  婚礼当晚,助理慌慌张张闯进婚宴现场

  “总裁,余小姐突然撤走所有投资,公司资金链断了”

  凯沐阳手中的香槟杯“啪”地摔碎在地毯上

  (完)总裁新婚夜惊闻撤资噩耗,前妻一纸协议让百亿帝国摇摇欲坠

  1

  “你说什么?再说一遍!”

  凯沐阳抓着助理林宇的领带,西装袖口蹭到了刚洒出来的红酒。婚宴现场的音乐还没停,宾客们的笑声像隔着一层毛玻璃,闷闷地传过来。

  林宇额头上的汗已经流到了下巴:“余小姐……余晚舟女士,今天下午三点正式通知财务部,她名下的所有投资,包括那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对应的流动资金,全部撤走。财务总监打了一下午电话,她一个都没接。”

  白薇薇提着婚纱裙摆走过来,水钻在吊灯下晃得人眼花。她刚敬完酒,脸上的妆还是完美的,只是嘴角的笑有点僵。

  “沐阳,出什么事了?客人都看着呢。”

  凯沐阳松开林宇,手指在微微发抖。他转头看向白薇薇,想说点什么,却发现喉咙发干。

  “没事。”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出奇地平静,“你继续招待客人,我去处理点工作。”

  白薇薇拉住他的胳膊,指甲上的碎钻贴着他衬衫的布料:“今天是我们结婚的日子,什么工作不能明天再说?余晚舟又闹什么脾气?”

  这话说得声音不小,旁边几桌的亲戚都侧过头来。

  凯沐阳闭了闭眼:“林宇,去书房。”

  书房在宴会厅二楼,隔音很好。门一关,外面的喧闹就只剩模糊的背景音。凯沐阳扯开领结,重重坐在皮质转椅上。

  “具体什么情况?她撤了多少?”

  林宇从公文包里抽出文件夹,手指还有点颤:“这是财务部下午五点紧急整理的报表。余小姐个人名义的投资一共八亿七千万,她父亲余建国先生那边还有三个项目合资,加起来十二亿四千万。另外,她通过海外公司持有的那百分之三十股份,按照协议,她有优先赎回权……”

  “我问的是实际要流出去多少钱!”凯沐阳一拳砸在桌面上。

  林宇咽了口唾沫:“如果全部按协议执行,未来三个月内,我们需要支付……二十一亿左右。但问题是,余小姐要求两周内先支付第一笔,八亿七千万。她好像知道我们刚把流动资金投入南城那个地产项目。”

  凯沐阳感觉后背的冷汗浸透了衬衫。

  南城项目。对,上周刚签的合同,前期投入十五个亿。余晚舟知道,她当然知道。那个项目书还是她帮他修改的,在离婚前最后一个月。

  “她人呢?”

  “余小姐下午去了公司一趟,签完文件就走了。秘书说她订了今晚飞瑞士的机票,但不确定是不是烟雾弹。”林宇顿了顿,“凯总,现在怎么办?银行那边的贷款还没批下来,如果下周付不出供应商的尾款……”

  “出去。”

  “凯总?”

  “我说出去!”凯沐阳抓起桌上的水晶烟灰缸,狠狠砸向对面的书柜。

  玻璃碎裂的声音炸开,林宇后退两步,带上门离开了。

  书房里只剩凯沐阳一个人。他拉开抽屉,最里面放着一个深蓝色丝绒盒子。打开,里面是一枚很简单的铂金戒指,内圈刻着“Y&K 2015.09.12”。

  2015年9月12日。他和余晚舟领证的日子。

  那时候公司刚起步,租的办公室只有五十平米。余晚舟从家里拿了三百万嫁妆,全投了进去。婚礼办得很简单,她穿着租来的婚纱,在台上说:“沐阳,我相信你。”

  相信什么?相信他会把公司做上市?相信他会给她买大房子?还是相信他会爱她一辈子?

 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。凯沐阳看了一眼,是白薇薇。

  他没接。

  又震动。这次是母亲。

  “妈。”

  “沐阳,我刚才听你王姨说,晚舟撤资了?真的假的?你今天结婚啊,她是不是故意挑这个日子恶心我们?”母亲的声音又尖又急,“我早就说那丫头心思深,离婚分走那么多钱还不够,现在又来这一出……”

  “妈,”凯沐阳打断她,“这事我会处理。”

  “你怎么处理?二十一亿啊!把你爸留下的老底都掏空也不够!我告诉你,肯定是晚舟那个表哥出的主意,姓陆的律师一肚子坏水……”

  凯沐阳挂了电话。

  他打开微信,置顶聊天还是“晚舟”。最后一条消息是半年前,她发的:“离婚协议我签好了,放你书房了。”

  他当时回了个“好”。

  连句“对不起”都没说。

  不,说过的。在提离婚的时候,他说:“薇薇怀孕了,是我的责任。晚舟,对不起。”

  余晚舟坐在客厅的落地窗前,背挺得很直。那天阳光很好,照得她侧脸的轮廓几乎透明。她安静了很长时间,长到凯沐阳以为她会哭。

  但她没有。

  她只是转过头,很轻地问:“几个月了?”

  “三个月。”

  “所以你们是在我去纽约谈项目的时候开始的?”余晚舟笑了笑,那笑容让凯沐阳心里发毛,“凯沐阳,你真会挑时间。”

  然后她就起身去书房拿了包,走到门口时停下:“公司股份和投资,我会按协议处理。至于其他的,我什么都不要。”

  她真的什么都没要。房子、车、存款,甚至那些他送她的珠宝,全留在了那栋别墅里。

  凯沐阳当时以为她是赌气,以为过段时间她会回来谈条件。

  她一次都没回来。

  2

  “所以你现在告诉我,公司要破产了?”

  白薇薇坐在梳妆台前卸耳环,从镜子里盯着凯沐阳。她已经换下了婚纱,穿着真丝睡袍,头发散下来,脸上没了笑。

  “没那么严重。”凯沐阳解开衬衫最上面的扣子,“资金周转问题,我能解决。”

  “怎么解决?二十一个亿不是二十一块钱!”白薇薇转过身,眼圈有点红,“我就知道,余晚舟不会让我们好过。她故意挑今天撤资,就是要让全城看我们的笑话!”

  凯沐阳走到窗边,看着外面还没撤走的婚庆拱门:“薇薇,当初我答应过你,会给你最好的生活。这话还算数。”

  “最好的生活?”白薇薇站起来,声音拔高了,“沐阳,我们结婚第一天,公司就要垮了,这叫最好的生活?我爸妈今天还在亲戚面前夸你年轻有为,结果呢?明天消息传出去,他们会怎么想?我那些姐妹会怎么笑我?”

  “够了。”凯沐阳转身,语气冷下来,“现在说这些有用吗?”

  白薇薇愣住,眼泪掉下来:“你凶我?凯沐阳,我为了跟你在一起,被人骂了三年小三,爸妈差点跟我断绝关系。现在好不容易结婚了,你就这个态度?”

  凯沐阳看着她哭,突然觉得很累。

  这种累和以前不一样。以前在公司熬通宵,陪客户喝到吐,累的是身体。回到家,余晚舟会给他煮醒酒汤,放好洗澡水,什么也不问,就安静地陪着他。

  有一次他项目失败,亏了两千万,整夜睡不着。余晚舟抱着他说:“钱没了再赚,人没事就好。”

  现在他账户上的数字比当年多了几百倍,却觉得撑不住了。

  手机又响。这次是公司副总赵明诚。

  “凯总,不好了,余小姐撤资的消息不知道谁漏出去了,三家供应商刚才打电话,问下周的款能不能按时付。还有,银行刘行长那边……说原定明天的面谈取消了。”

  凯沐阳握紧手机:“取消?为什么?”

  “刘行长没明说,但他秘书透露,是余建国先生今天下午约他打了高尔夫。”赵明诚声音发苦,“凯总,余老爷子这是要赶尽杀绝啊。”

  余建国。余晚舟的父亲。

  当年凯沐阳创业,第一个大客户就是余建国介绍的。老爷子拍着他肩膀说:“小凯,我就这么一个女儿,交给你了。你可别让我失望。”

  凯沐阳当时怎么回的?

  他说:“伯父放心,我会用一辈子对晚舟好。”

  一辈子。真短。

  “赵总,你帮我约余伯父,不,余董事长。”凯沐阳改口,“就说我明天上午去拜访他。”

  “凯总,余董秘书刚才来电话了。”赵明诚顿了顿,“说余董明天飞澳洲度假,归期不定。”

  凯沐阳闭眼,深深吸了口气:“知道了。你先稳住供应商,就说款一定按时付。银行那边我再想办法。”

  挂了电话,白薇薇已经没哭了,正冷冷看着他。

  “你要去求余晚舟?”她问。

  “不然呢?”凯沐阳拿起外套,“公司上下几千号人等着发工资,南城项目停了的话,违约金又是三个亿。薇薇,我不是一个人了,我得对这么多人负责。”

  “那你对谁负责?”白薇薇冷笑,“对我负责了吗?对我们的孩子负责了吗?”

  孩子。

  凯沐阳看向她的小腹。才四个月,还不明显。

  “孩子生下来,我会让他过得好。”他说。

  “拿什么让他过得好?一个破产的公司?一堆债务?”白薇薇摇头,“沐阳,你不觉得余晚舟这招太狠了吗?她就是要逼死你,逼死我们!”

  凯沐阳没接话。

  他走出卧室,下楼,开车出了别墅区。深夜的街道很空,他漫无目的地开,等反应过来时,车已经停在了以前和余晚舟住的那栋房子前。

  灯黑着。

  她搬走半年了,房子一直空着。凯沐阳没卖,也没租,就让它空着。白薇薇提过几次想搬进来,他都以“离公司太远”搪塞过去了。

  其实是因为什么,他自己也说不清。

 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,是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:

  “凯先生,余小姐让我转告您,撤资协议已经生效,请按时履约。如有困难,建议尽快启动破产清算程序。陆律师。”

  陆沉舟。余晚舟的表哥,也是她的代理律师。

  凯沐阳直接拨了过去。

  响了几声,接通了。

  “陆律师,我要见晚舟。”凯沐阳开门见山。

 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,传来陆沉舟没什么温度的声音:“凯总,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四十七分。而且,我以为你今天应该很忙。”

  “她在哪?”

  “余小姐的行踪我无权透露。”

  “陆沉舟!”凯沐阳压着火,“二十一个亿不是小数目,就算要撤,也该给我一个缓冲期。两周,我上哪找八亿七千万?”

  “那是你的问题。”陆沉舟语气平静,“协议是你签的,条款是你同意的。当初晚舟提出撤资条款时,你可是很爽快就答应了,不是吗?”

  凯沐阳一噎。

  是。离婚协议是陆沉舟拟的,厚厚一沓。凯沐阳当时急着和白薇薇结婚,看都没仔细看就签了。余晚舟坐在对面,轻声说:“你不看看?”

  他说:“不用,你肯定不会坑我。”

  余晚舟笑了,笑得眼泪都出来了。

  现在想想,那笑容里全是讽刺。

  “我要和她谈。”凯沐阳说,“就一次。”

  “她不想见你。”陆沉舟顿了顿,“凯沐阳,有些话晚舟没说,但我得说。这三年,你在外面和白薇薇高调秀恩爱的时候,晚舟一个人在纽约谈项目,喝到胃出血进医院,你问过一句吗?她父亲心脏病发住院,你在陪白薇薇产检,你知道吗?公司最难的时候,是她一家家拜访客户拉来的投资,你记得吗?”

  凯沐阳握着方向盘的手,指节发白。

  “现在公司上市了,你身家百亿了,觉得她没用了,一脚踢开。娶了怀孕的小三,还要办全城瞩目的婚礼。”陆沉舟声音冷得像冰,“凯沐阳,你真以为这世上的便宜都能让你占尽?”

  电话挂了。

  忙音嘟嘟响着。

  凯沐阳趴在方向盘上,很久没动。

  3

  第二天,凯沐阳照常去公司。

  一进办公室,气氛就不对。几个高管等在门口,个个脸色凝重。

  “凯总,早间财经新闻报了撤资的事。”财务总监推了推眼镜,“股价开盘跌了百分之八。”

  “供应商那边,有四家要求今天提前结款,不然就停止供货。”

  “南城项目的合作方刚来电话,说要重新评估风险,项目暂停施工。”

 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。

  凯沐阳坐到办公桌前,打开电脑。邮箱爆满,全是询问情况的。他翻了翻,看到一封来自“yuwanzhou@”的邮件,心跳漏了一拍。

  点开,只有一行字:

  “凯先生,请于本周五前支付第一笔款项。余晚舟。”

  连个问候都没有。

  凯沐阳盯着那行字,突然想起七年前,她第一次给他发邮件的场景。那时候公司刚接了个大单,她熬夜帮他做方案,发过来时已经是凌晨三点。邮件开头写:“沐阳,这是我改的第三版,你看看行不行。记得吃早饭。”

  他当时回了什么?

  “收到,辛苦了。”

  连句“我爱你”都没说。

  “凯总?”林宇小声提醒,“董事会十点开。”

  会议室里坐满了人。除了公司元老,还有几个投资方代表,脸色都不好看。

  “沐阳,这怎么回事?”说话的是张叔,跟着凯沐阳父亲打江山的老人,“晚舟那丫头怎么会突然撤资?你们离婚的事,不是早就谈妥了吗?”

  “张叔,是我的问题。”凯沐阳没辩解,“我会尽快解决资金缺口。”

  “解决?怎么解决?”另一个股东拍桌子,“二十一亿啊!现在市场环境这么差,融资融不到,贷款贷不下来,你拿什么解决?”

  “我可以质押个人股权。”

  “你那股权现在值多少钱?”有人冷笑,“股价这么跌下去,质押了也填不上窟窿。”

  会议室里吵成一团。

  凯沐阳坐在主位,听着那些指责、抱怨、质疑,脑子里却一直在想余晚舟。

  想她最后一次来公司,是什么时候?

  对了,是三个月前。她来拿个人物品,其实就一个小纸箱。他当时在开会,她没打扰,悄无声息地走了。后来秘书说,余小姐在办公室坐了一会儿,对着窗外的江景发了很久的呆。

  她那时在想什么?

  会不会想起公司刚搬进这栋大楼时,她兴奋地拉着他每个角落都逛一遍,说:“沐阳,我们终于有自己的家了。”

  她说的是“我们”,不是“你”。

  “凯总!”林宇推门进来,慌慌张张,“不好了,工地出事了!”

  “什么事?”

  “南城项目那边,工人听说公司要垮,闹着要结工资,把项目经理围住了!”

  凯沐阳猛地站起来:“报警了吗?”

  “报了,但人越来越多,媒体也去了!”

  会议室彻底乱了。

  凯沐阳抓起外套就往外走。张叔拦住他:“沐阳,你现在去有什么用?当务之急是稳住投资方!”

  “张叔,”凯沐阳看着他,“那些工人干了三个月活,等着钱养家。我不能不管。”

  赶到南城项目工地时,场面已经失控了。上百个工人堵在项目部,举着“还我血汗钱”的牌子。记者扛着摄像机,闪光灯乱闪。

  凯沐阳一下车,就被围住了。

  “凯总,公司是不是要破产了?”

  “工人工资能按时发吗?”

  “余晚舟撤资是不是报复您新婚?”

  问题像刀子一样扔过来。

  凯沐阳没理会,径直走到项目部二楼,拿起扩音器。

  “各位工友,我是凯沐阳。”

  底下安静了一些。

  “我保证,所有工资一分不会少,三天内全部结清。”他声音不大,但很稳,“公司现在遇到一些困难,但我在一天,就不会拖欠大家一分钱。”

  有人喊:“空口无凭!拿什么保证?”

  凯沐阳掏出钱包,抽出所有的银行卡,交给旁边的项目经理:“现在就去银行取现金,今天先发一部分。剩下的,我卖车卖房也会补上。”

  这话说得狠,底下窃窃私语。

  “另外,”凯沐阳继续说,“从现在开始,我吃住都在工地,直到问题解决。大家不放心,可以盯着我。”

  他真没走。

  当天下午,第一批现金运到,现场发工资。凯沐阳就站在旁边,看着工人们领钱、签字。有个五十多岁的老师傅领完钱,走到他面前,犹豫了一下,说:“凯总,我信你。我在这工地干了五年,从没见你拖欠过工资。”

  凯沐阳鼻子一酸,差点没绷住。

  “谢谢您。”

  晚上,他真的没回别墅,在工地的临时板房住下了。条件很差,床板硬,蚊虫多。林宇给他送晚饭时,眼睛都红了:“凯总,您何必这样……”

  “我做给媒体看的。”凯沐阳扒着盒饭,“也是做给自己看的。林宇,我是不是特别失败?”

  林宇没敢接话。

  手机响了,是白薇薇。

  “凯沐阳,你什么意思?住工地?演给谁看呢?我爸妈打电话来骂我,说我嫁了个疯子!”

  “薇薇,我在处理事情。”

  “处理事情?我看你是想逃避!”白薇薇哭起来,“余晚舟是不是联系你了?你是不是后悔娶我了?”

  凯沐阳沉默。

  “你说话啊!”白薇薇尖叫,“凯沐阳,我告诉你,我怀孕了,你别想甩开我!余晚舟再厉害也是个下不了蛋的母鸡,你忘了吗?医生说她这辈子都生不了!”

  “够了!”凯沐阳低吼,“薇薇,别说了。”

  “我偏要说!她就是嫉妒我!嫉妒我能给你生孩子!她撤资就是想毁了你,毁了我们的家!”

  凯沐阳挂了电话,关机。

  板房里安静下来,只有远处工地的机器声隐隐传来。

  他想起三年前,余晚舟流掉的那个孩子。

  那时候公司正在融资关键期,她怀孕了,妊娠反应很重,但还是坚持工作。那天晚上陪客户喝酒,她突然腹痛,送到医院时已经晚了。医生说是劳累过度,加上之前体质就弱,孩子没保住。

  更残忍的是,医生说,她以后很难再怀孕了。

  凯沐阳当时在另一个城市谈项目,赶回来时,她已经做完手术了。病房里很白,她脸也很白,看着他,第一句话是:“对不起,我没保护好他。”

  他应该抱住她的。

  但他没有。

  他只是站在床边,说:“没关系,我们还有机会。”

  现在想想,那大概是她第一次对他失望。

  后来她越来越沉默,越来越拼命工作。公司上市那天,庆功宴上所有人都来敬酒,她喝了很多,回家吐了一夜。凯沐阳给她递水,她突然问:“沐阳,你还爱我吗?”

  他愣住,说:“当然爱。”

  她笑了,笑着笑着就哭了:“可我感觉不到了。”

  他没懂,或者说,他不想懂。

  因为那时候,白薇薇已经出现在他的生活里了。年轻,漂亮,会撒娇,看他时眼里全是崇拜。和余晚舟不一样,余晚舟太强了,强到让他觉得自己没用。

  现在他明白了。

  不是她太强,是他太弱。

  弱到需要一个女人的崇拜来维持可怜的自尊。

  4

  第三天,事情有了转机。

  张叔带着几个老股东来工地,说愿意个人出资,凑五个亿应急。条件是凯沐阳必须让出部分管理权。

  “沐阳,我们不是逼你。”张叔叹气,“但公司不能垮。你年轻,有些决策太冲动,需要有人看着。”

  凯沐阳签了协议。

  五个亿能解燃眉之急,但还差得远。他约了几个平时关系不错的老板,想借钱周转,结果不是出差就是开会,一个都没见着。

  墙倒众人推。

  第四天下午,凯沐阳正在工地盯进度,一辆黑色轿车开进来。车门打开,下来的是陆沉舟。

  他还是那副精英派头,西装笔挺,皮鞋锃亮,和周围灰扑扑的环境格格不入。

  “凯总,住这儿体验生活?”陆沉舟语气里带着嘲讽。

  “陆律师有事?”

  “来送文件。”陆沉舟递过来一个信封,“余小姐委托我正式发函,如果周五前第一笔款项未支付,我们将申请法院强制执行。届时,公司账户、固定资产都会被冻结。”

  凯沐阳没接:“我要见她。”

  “我说了,她不想见你。”

  “那你告诉她,”凯沐阳盯着他,“我可以把公司给她。所有的股份,所有的资产,我都转给她。只要她给我一条活路。”

  陆沉舟挑眉:“以退为进?”

  “我说真的。”凯沐阳声音沙哑,“公司本来就有她一半。这七年,没有她,我根本做不起来。现在我还给她,我净身出户。”

  陆沉舟看了他很久,突然笑了:“凯沐阳,你到现在都不明白晚舟要什么。”

  “她要什么?”

  “她要你后悔。”陆沉舟收起笑,“但你不是真的后悔,你只是走投无路了。如果今天公司没出事,你正和白薇薇蜜月旅行呢,你会想见她吗?”

  凯沐阳哑口无言。

  陆沉舟转身上车,临走前摇下车窗:“对了,忘了告诉你。晚舟没去瑞士,她就在本市。但你找不到她,因为她不想让你找到。”

  车开走了。

  凯沐阳站在原地,捏着那封律师函,纸边割得手心生疼。

  周五转眼就到。

  早上八点,财务总监打来电话,声音发抖:“凯总,余小姐那边的律师来了,带着法院的人,说要查封账户。”

  凯沐阳赶回公司时,大厅里已经乱成一团。员工们聚在一起窃窃私语,看到他都避开了目光。

  会议室里,陆沉舟正和法院的人说话。见到凯沐阳,他点了点头:“凯总,时间到了。”

  “再给我一天。”凯沐阳说。

  “抱歉,公事公办。”

  凯沐阳闭上眼。再睁开时,他说:“好。封吧。”

  话音未落,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声音:

  “等一下。”

  所有人都转头。

  余晚舟站在门口。

  她穿得很简单,白色衬衫,黑色西裤,头发剪短了,到肩的长度。没化妆,脸色有些苍白,但眼神很静。

  这是离婚后,凯沐阳第一次见她。

  她瘦了很多,以前脸颊还有点肉,现在全没了,下颌线锋利得像刀。

  “晚舟……”凯沐阳喉咙发紧。

  余晚舟没看他,径直走到陆沉舟面前:“表哥,我改主意了。”

  陆沉舟皱眉:“晚舟,我们说好的。”

  “我知道。”余晚舟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,“这是新的协议。八亿七千万,我可以缓三个月。条件是,凯沐阳必须辞去总裁职务,由董事会重新选举。并且,他个人名下所有资产,包括股权、房产、车辆,全部质押给公司,作为还款担保。”

  她把文件推到凯沐阳面前。

  “签不签,你自己决定。”

  会议室里静得可怕。

  凯沐阳看着那份协议,又看着余晚舟。她终于看向他了,眼神里什么情绪都没有,就像看一个陌生人。

  “为什么?”他问。

  “什么为什么?”

  “为什么要给我缓三个月?”

  余晚舟笑了笑:“因为我不想让几千个员工失业。因为南城项目关乎三千户回迁房的交付。凯沐阳,我针对的是你,不是公司。”

  她说得清清楚楚,明明白白。

  凯沐阳拿起笔,手在抖。

  “我签。”他说,“但我有个条件。”

  “你没资格谈条件。”

  “就一个。”凯沐阳盯着她,“让我请你吃顿饭。最后一顿饭。”

  余晚舟沉默了几秒。

  “好。”

  5

  餐厅是余晚舟选的,一家很普通的粤菜馆,以前他们常来。

  包厢里只有两个人。凯沐阳给她倒茶,她没拒绝,也没接。

  “你剪头发了。”凯沐阳说。

  “嗯。”

  “短发好看。”

  余晚舟抬眼看他:“凯沐阳,别聊这些没用的。协议签了,三个月内你能凑到钱吗?”

  “凑不到。”凯沐阳实话实说,“但我会想办法。”

  “想什么办法?卖身?”余晚舟语气讽刺,“白薇薇同意吗?”

  凯沐阳握紧茶杯:“薇薇她……孩子的事,我很抱歉。”

  “你抱歉什么?”余晚舟笑了,“抱歉让我流产?抱歉你出轨?还是抱歉你现在要破产了?”

  “所有。”凯沐阳声音很低,“晚舟,所有的事,我都对不起你。”

  余晚舟没说话,拿起茶杯喝了一口。

  菜上来了,都是以前她爱吃的。凯沐阳给她夹菜,她没动。

  “晚舟,我们能不能……”

  “不能。”余晚舟打断他,“凯沐阳,我们离婚了。你今天签了协议,我们连商业伙伴都不是了。这顿饭吃完,两清。”

  “两清不了。”凯沐阳眼睛红了,“七年,怎么清?”

  “那你想怎么样?”余晚舟放下筷子,“让我原谅你?然后呢?你回去和白薇薇离婚,娶我?凯沐阳,你醒醒吧。有些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,回不去的。”

  “如果我能回去呢?”凯沐阳抓住她的手,“如果我和她离婚,如果我把所有的一切都给你,我们能不能重新开始?”

  余晚舟抽回手,像被烫到一样。

  “凯沐阳,你知道吗?我最恨的不是你出轨,不是你让她怀孕。”她看着他,眼泪终于掉下来,“我最恨的是,我流产住院那三天,你只来了一次,坐了十分钟就走了。你说公司忙,我信了。后来我才知道,那三天你陪白薇薇去三亚玩了。”

  凯沐阳如遭雷击。

  “我没有……”

  “你有。”余晚舟擦掉眼泪,语气平静下来,“酒店记录,机票,照片,我都看过了。凯沐阳,别狡辩,那样更难看。”

  凯沐阳张了张嘴,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。

  他记得那三天。余晚舟打电话说肚子疼,他正在机场,准备陪一个重要客户去三亚考察。白薇薇是那个客户的侄女,也跟着去了。

  他以为余晚舟只是普通的肠胃炎,想着回来再去看她。

  他不知道她流产了。

  不,他知道。第二天医院打电话,他正在酒桌上,喝得头晕,随口说“知道了”就挂了。后来……后来就忘了。

  “对不起。”他只能说出这三个字。

  “不用说对不起。”余晚舟站起来,“凯沐阳,我今天来,是想亲眼看看你现在的样子。看你一无所有,看你在乎的东西一样样失去。我以为我会开心,但并没有。”

  她拿起包。

  “钱不用还了。那二十一亿,就当买断我们这七年。从今以后,你是你,我是我,永不相见。”

  她转身要走。

  凯沐阳站起来,腿撞到桌子,杯盘哗啦作响。

  “晚舟!”他喊住她,“如果……我是说如果,我当初没出轨,我们会不会不一样?”

  余晚舟停在门口,没回头。

  “不会。”她说,“凯沐阳,我们走到今天,不是因为白薇薇。是因为从你第一次觉得我的付出理所当然开始,从你第一次把我一个人扔在家里开始,从你第一次忘了我们的结婚纪念日开始。”

  “爱不是突然死的,是一点点被磨没的。”

  “我磨了七年,磨不动了。”

  门开了,又关上。

  凯沐阳站在原地,很久很久,然后慢慢蹲下来,用手捂住脸。

  肩膀在抖,但没有声音。

  6

  余晚舟走出餐厅,陆沉舟的车等在路边。

  “谈完了?”他问。

  “嗯。”余晚舟坐进车里,系好安全带,“走吧。”

  车开上高架,窗外的城市灯火通明。陆沉舟从后视镜看她:“真不要他还钱了?”

  “不要了。”

  “为什么?心软了?”

  余晚舟看着窗外:“不是心软。是觉得没意思了。二十一亿,买一个教训,也买我自己的自由。值得。”

  陆沉舟叹了口气:“你就是嘴硬。刚才哭了吧?”

  “没有。”

  “眼睛是红的。”

  余晚舟不说话了。

  陆沉舟递过来一张纸巾:“晚舟,其实你还可以要更多。公司股份,房产,他的一切,你都可以要过来。”

  “我要那些干什么?”余晚舟接过纸巾,没擦,“钱我有的是。我只是……只是不甘心。不甘心七年青春喂了狗,不甘心我那么爱过的人,最后变得那么陌生。”

  “现在呢?甘心了吗?”

  余晚舟想了想,摇头:“不知道。但至少,我放过自己了。”

  车开到一栋公寓楼下。余晚舟下车前,陆沉舟叫住她:“下周去瑞士的机票订好了。疗养院那边我也联系了,爸过去就能住。”

  “谢谢哥。”

  “跟我还客气。”陆沉舟顿了顿,“晚舟,以后有什么打算?”

  “不知道。可能到处走走,也可能开个小店。”余晚舟笑笑,“反正,为自己活一次。”

  她上楼了。

  陆沉舟在车里坐了一会儿,拿出手机,拨了个号码。

  “张叔,是我。晚舟说钱不要了,但协议的其他条款必须执行。凯沐阳必须离开公司,这是底线。”

  电话那头说了什么。

  陆沉舟冷笑:“心软?张叔,当年凯沐阳父亲去世,是谁帮他稳住公司的?是晚舟。公司第一次危机,是谁回娘家借钱填窟窿的?是晚舟。他凯沐阳能有今天,靠的是晚舟。现在让他滚蛋,已经便宜他了。”

  挂了电话,陆沉舟点了根烟。

  烟雾缭绕中,他想起了很多年前,余晚舟第一次带凯沐阳回家的样子。那时候她还是个小姑娘,挽着凯沐阳的胳膊,眼睛亮晶晶地说:“爸,哥,这是沐阳,我男朋友。”

  一晃,七年过去了。

  7

  凯沐阳签了协议,辞去了总裁职务。

  董事会选举张叔暂代总裁,同时启动融资计划。南城项目保住了,工人工资结清了,公司暂时稳住了。

  但凯沐阳什么都没了。

  别墅抵押了,车卖了,股权质押了。白薇薇在知道他一无所有后,提出了离婚。

  “孩子我会打掉。”她说得很干脆,“沐阳,对不起,我不能跟着你吃苦。我才二十五岁,还有大把青春。”

  凯沐阳没挽留。

  离婚手续办得很快,比和余晚舟那次快多了。签完字,白薇薇犹豫了一下,说:“其实……孩子不是你的。”

  凯沐阳抬头。

  “我骗你的。”白薇薇咬着嘴唇,“那段时间你老不回家,我寂寞,就……但我后来是真的爱上你了。可惜,你心里一直有余晚舟。”

  凯沐阳笑了,笑得眼泪都出来了。

  “白薇薇,你真行。”

  “彼此彼此。”白薇薇拎起包,“对了,余晚舟流产的事,我也知道。那天你喝醉了,是我接的电话。医院说余晚舟流产大出血,要家属签字。我说你不在,挂了。”

  凯沐阳猛地站起来:“你说什么?”

  “我说,我故意没告诉你。”白薇薇后退两步,“我嫉妒她。凭什么她什么都有?家世好,能力强,还有你那么爱她。我就是要让她痛苦,让你也痛苦。”

  “滚。”凯沐阳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。

  白薇薇走了。

  凯沐阳一个人在民政局门口坐了整整一下午。

  他想起了很多细节。

  余晚舟流产后的那段时间,特别沉默。他以为她是伤心孩子没了,现在才知道,她是伤心他不在。

  他生日那天,她做了一桌子菜,等到菜都凉了,他还没回来。其实他就在楼下,在车里,和白薇薇打电话。

  结婚五周年纪念日,她准备了礼物,是一对定制袖扣,刻着他们名字的缩写。他忘了,那天陪客户喝到凌晨才回家,她还没睡,坐在沙发上,礼物盒放在茶几上,没拆。

  还有最后一次,他提离婚。她问:“凯沐阳,这七年,你爱过我吗?”

  他说:“爱过。”

  她说:“那就好。至少爱过。”

  现在想想,她那时的眼神,是彻底死心了。

  8

  三个月后。

  公司在新管理层的带领下,慢慢走上正轨。凯沐阳还清了余晚舟的钱——他把自己最后一点私人资产全卖了,凑了八亿七千万,打到了她账户。

  余晚舟没收,退了回来。

  凯沐阳又打过去,她又退。

  来回三次,凯沐阳放弃了。

  他找了一份普通的工作,在一家小公司做项目顾问。收入不高,但够生活。租了一间小公寓,四十平米,一个人住。

  偶尔在财经新闻上看到余晚舟的消息。她成立了自己的投资公司,做得风生水起。有媒体采访她,问成功的秘诀。

  她说:“以前总想着帮别人成功,后来发现,先让自己成功比较重要。”

  记者问:“听说您离过婚,那段经历对您有影响吗?”

  余晚舟笑了笑:“有。它教会我两件事:第一,爱别人的前提是爱自己。第二,永远不要为了任何人放弃自己的事业。”

  凯沐阳关掉了电视。

  周末,他去了一趟墓地。

  余晚舟流产的那个孩子,当时她坚持要立个碑,他没同意,觉得不吉利。现在他明白了,她是想有个地方可以哭。

  墓碑很小,没有名字,只刻了一行日期。

  凯沐阳放下花,站了很久。

  下山时,遇到了陆沉舟。他应该是来祭拜余晚舟母亲的。

  两人对视,都没说话。

  最后还是陆沉舟开口:“她下个月结婚。”

  凯沐阳心脏狠狠一抽:“和谁?”

  “你不认识。一个建筑师,在瑞士认识的。”陆沉舟看着他,“人很好,对她也好。最重要的是,他眼里只有她。”

  凯沐阳点点头:“那就好。”

  “你……”陆沉舟顿了顿,“后悔吗?”

  “后悔。”凯沐阳说,“但没用了。”

  “确实没用了。”陆沉舟转身要走,又停下,“凯沐阳,其实晚舟当年怀的是双胞胎。流掉一个,还有一个,她瞒着你生下来了,是个女儿。”

  凯沐阳猛地抬头:“什么?”

  “现在四岁了,长得像她。”陆沉舟说,“晚舟不想让你知道,但我觉得,你有权知道。不过你也别想见,孩子随她姓余,这辈子都不会认你。”

  凯沐阳站在那里,浑身冰冷。

  他有女儿。

  他错过了她的出生,错过了她四年的成长。

  “为什么……”他声音发颤,“为什么不告诉我?”

  “告诉你什么?”陆沉舟冷笑,“告诉你在她最需要你的时候,你在陪小三旅游?告诉你她一个人在国外生孩子,差点死在手术台上?凯沐阳,你不配。”

  陆沉舟走了。

  凯沐阳站在原地,阳光很好,他却觉得冷到了骨子里。

  9

  一年后。

  余晚舟的婚礼在瑞士一个小教堂举行。她穿着简单的白色礼服,没有婚纱,没有头纱,只是别了一朵新鲜的山茶花。

  新郎是个斯文儒雅的男人,看她的眼神温柔专注。

  婚礼很小,只请了最亲近的家人朋友。余晚舟的父亲坐着轮椅来了,精神很好。陆沉舟带着妻子女儿,笑得开心。

  仪式很简单,交换戒指,亲吻,礼成。

  余晚舟在说“我愿意”的时候,很平静,也很坚定。

  晚宴上,她收到了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:

  “祝你幸福。对不起,还有,谢谢你。——凯”

  她看了一眼,删掉了。

  新郎问:“谁呀?”

  “发错了。”余晚舟笑笑,挽住他的胳膊,“走吧,该去切蛋糕了。”

  教堂外,凯沐阳站在远处的树下,看着里面灯火通明。

  他来瑞士了,用攒了一年的钱买的机票。没敢进去,就在外面看看。

  他看到余晚舟笑了,笑得很轻松,是他很久没见过的样子。

  这样就够了。

  他转身离开,沿着小路慢慢走。路过一家玩具店,橱窗里摆着一个洋娃娃,棕色的头发,大大的眼睛,有点像他记忆里的余晚舟。

  他进去买了下来。

  店员问:“送女儿吗?”

  凯沐阳点头:“嗯。”

  其实他不知道女儿会不会喜欢。

  他只知道,他欠她的,这辈子都还不清了。

  10

  又过了三年。

  凯沐阳还在那家小公司,升了职,加了薪,但依然一个人。有人介绍对象,他都婉拒了。

  他把大部分收入都存起来,设了一个信托基金,受益人是“余念晚”——他从陆沉舟那里打听来的女儿的名字。

  每年生日,他会寄一份礼物到陆沉舟那里,请他转交。从不留名,但余晚舟知道是谁。

  第一年,陆沉舟把礼物退回来了。

  第二年,余晚舟让陆沉舟收下了,但没给孩子。

  第三年,余晚舟让女儿自己决定。

  四岁的小姑娘拆开礼物,是一个手工做的音乐盒,打开会飘雪花,里面有个小木屋,屋前站着两个小人。

  “妈妈,这是谁送的呀?”余念晚仰头问。

  余晚舟沉默了一下,说:“一个……叔叔。”

  “叔叔为什么送我礼物?”

  “因为……他喜欢你。”

  小姑娘似懂非懂,但很喜欢音乐盒,每天都要打开听一遍。

  凯沐阳知道后,高兴了一整天。

  那年春节,他接到一个电话,是余建国打来的。

  “小凯,是我。”

  凯沐阳愣住:“余伯父……”

  “别叫我伯父,受不起。”余建国声音苍老了很多,“我就是想告诉你,晚舟又怀孕了,双胞胎。医生说风险很大,但她坚持要生。”

  凯沐阳心一紧:“她身体还好吗?”

  “现在还好,但她当年生念晚时伤了元气,这次……”余建国叹气,“小凯,我就是想跟你说,过去的事,就算了。你也别老惦记着,好好过自己的日子。晚舟现在很幸福,这就够了。”

  “我知道。”凯沐阳说,“伯父,请您转告她,一定保重身体。如果需要什么,随时找我。”

  挂了电话,凯沐阳坐了很久。

  窗外在放烟花,很热闹。

  他想起了很多年前的春节,他和余晚舟一起包饺子。她不会擀皮,弄得满脸面粉。他笑她,她就往他脸上抹。

  那时候真好啊。

  可惜,回不去了。

  11

  余晚舟平安生下了双胞胎,两个儿子。

  凯沐阳托人送了礼物,是一对长命锁,纯金的,刻了孩子的名字。

  余晚舟收了,回了一张照片。照片上,她抱着两个婴儿,笑得温柔。旁边站着她的丈夫,正低头看着她,眼神里全是爱。

  凯沐阳把照片存在手机里,偶尔会拿出来看看。

  看她过得好,他就放心了。

  又过了几年,余念晚十岁了。

  余晚舟带她回国探亲,陆沉舟组织了一次家庭聚会,也邀请了凯沐阳。

  这是离婚后,他们第一次正式见面。

  凯沐阳提前一个小时就到了,紧张得手心冒汗。余晚舟来的时候,他差点没认出来。

  她四十岁了,但保养得很好,气质更沉静了。牵着一个小姑娘,长得和她小时候一模一样。

  “念晚,叫叔叔。”余晚舟轻声说。

  余念晚眨着大眼睛,好奇地看着凯沐阳:“叔叔好。”

  凯沐阳鼻子一酸:“你好。”

  他准备了礼物,是一个限量版的钢琴模型。他知道女儿在学钢琴。

  余念晚很喜欢:“谢谢叔叔!”

  聚会很顺利,大家都刻意不提过去。余晚舟的丈夫是个很温和的人,话不多,但很照顾她。

  凯沐阳看着他们,心里酸涩,但也释然了。

  她找到了对的人,过上了她想要的生活。

  这就够了。

  临走时,余晚舟单独叫住了他。

  “凯沐阳。”

  他回头。

  “念晚……她知道你是她父亲。”余晚舟说,“我没瞒她。但她现在还小,等她成年了,如果你想认她,我不会反对。”

  凯沐阳眼眶红了:“谢谢。”

  “不用谢我。”余晚舟看着他,眼神复杂,“凯沐阳,我们都老了。过去的就过去吧。你……也找个伴吧,别一个人了。”

  “好。”他点头,“你也是,好好照顾自己。”

  “嗯。”

  她转身走了,牵着女儿,走向等在不远处的丈夫。

  凯沐阳站在原地,看着他们的车开远。

  夕阳西下,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。

  他想,这就是结局了。

  没有轰轰烈烈的报复,没有破镜重圆的奇迹。只有时间慢慢抚平一切,让恨变成遗憾,让爱变成回忆。

  他失去了她两次。

  第一次是他主动放弃的。

  第二次是她真的走远了。

  但至少,他们都有了各自的归宿。

  至少,他们都学会了珍惜。

  12

  又过了十年。

  凯沐阳五十岁了,依然一个人,但不再孤单。他在福利院做义工,教孩子们画画。偶尔会去看余念晚的钢琴演奏会,坐在最后一排,默默鼓掌。

  余念晚二十岁生日那天,主动联系了他。

  “爸。”她在电话里叫了一声。

  凯沐阳愣了很久,才应:“哎。”

  “妈妈让我问你,要不要来参加我的生日会?她说,你毕竟是我父亲。”

  凯沐阳去了。

  生日会在余晚舟的家里办,很温馨。她的丈夫对他很客气,两个双胞胎儿子已经上初中了,活泼好动。

  余晚舟给他倒茶,两人坐在阳台上,看着里面的热闹。

  “时间真快。”余晚舟说,“念晚都二十了。”

  “是啊。”凯沐阳看着她,“你头发白了。”

  “你也一样。”

  两人相视一笑。

  过去的恩怨情仇,在时光里淡成了浅浅的印子。不再痛了,只是偶尔想起来,会有点怅然。

  “凯沐阳,”余晚舟突然说,“其实我当年撤资,不是真想毁了你。”

  “我知道。”

  “我只是想让你知道,我也有离开你的能力。”

  “我知道了。”凯沐阳看着她,“晚舟,谢谢你,当年没真的毁了我。”

  余晚舟摇头:“我毁了你,就等于毁了我自己的七年。不值得。”

  她站起来:“进去吧,该切蛋糕了。”

  凯沐阳跟着起身,在进门前,轻声说:“晚舟,这辈子能遇见你,是我的福气。虽然我没留住这福气,但我真的很感激。”

  余晚舟顿了顿,没回头。

  “我也是。”

  她说。

  生日会结束后,凯沐阳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。

  夜风很凉,他裹紧外套,突然想起了很多年前,他和余晚舟刚创业时,也是这样冬天的晚上,他们挤在小小的办公室里,裹着同一条毯子,分享一碗泡面。

  她说:“沐阳,等我们有钱了,我要买个大房子,有个大大的落地窗,可以看到江景。”

  他说:“好,我给你买。”

  后来他买了,但住进去的人不是她。

  人生就是这样吧,阴差阳错,遗憾万千。

  但至少,他们都在往前走。

  至少,他们学会了原谅——原谅对方,也原谅自己。

  这就够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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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月光洒在江面上,波光粼粼。

  对岸的灯火明明灭灭,像极了人生中那些来了又走的人。

  有些人,注定只能陪你走一段路。

  但那段路上的风景,会成为你余生最珍贵的回忆。

  凯沐阳站在江边,看了很久。

  然后转身,走向灯火通明的人间。

  故事到这里,就真的结束了。

  (全文完)

  本文标题:(完)总裁新婚夜惊闻撤资噩耗,前妻一纸协议让百亿帝国摇摇欲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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