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完)重生那天,庶妹抢走了生子丹。我笑着吞下貌美丹
我重生回了选择丹药的那一天。
上一世,我吃了生子丹,成了太后,却在深宫耗尽心血,枯竭而终。
庶妹选了貌美丹,色衰爱弛,死于冷宫。
这次,她疯了一样抢走那颗能生儿子的仙丹。
我笑着吞下了貌美丹。
这一世,谁爱生孩子谁生去。
我要用这具青春健康的身体,做祸乱江山的妖妃。
1
冰冷的窒息感还缠绕在喉间,我猛地睁开眼。
入目是熟悉的绣着玉兰的帐顶,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、令我作呕的安神香。
这是我十五岁那年的闺房。
前一刻,我还在太后寝宫华丽的病榻上咽下最后一口气,感受着生命连同这枯槁的躯壳一同腐朽。
沉重的凤冠,孤寂的宫殿,还有那些表面恭敬、背地里恨不得我早死的皇子皇孙们的面孔,走马灯般闪过。
这一生,我赢了所有人,用健康和欢愉换来了至高无上的太后尊荣,却输给了自己。
“大小姐,二小姐,时辰到了,老爷和夫人请二位去祠堂。” 丫鬟的声音在门外响起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。
我缓缓坐起身,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,不是因为恐惧,而是因为狂喜。
我真的回来了。
回到了这个决定我和温玉柔命运的岔路口。
家族秘传的两颗丹药,一颗“生子丹”,服之必孕麟儿,是通往荣华富贵的捷径。
另一颗“貌美丹”,能令人容光绝世,艳压群芳,却也被视为徒有其表的“妖物”。
前世,家族将选择权交给了我们姐妹。
我身为嫡女,肩负光耀门楣的重任,理所当然地选择了更为“正道”的生子丹。
而庶妹温玉柔,则欢天喜地地拿走了貌美丹。
结果呢?
我确实生下了未来的皇帝,母凭子贵,一步步登上太后宝座。
可其中的艰辛,只有我自己知道。
怀胎十月的不适,生产时撕裂般的痛楚,产后身体的亏损,以及数十年如一日在深宫中步步为营、殚精竭虑的岁月,早已将我的健康与活力消耗殆尽。
我拥有至高权力,却失去了作为一个女人最基本的快乐。
温玉柔呢?
她凭借绝世容貌宠冠六宫,风光了几年。
可色衰而爱弛,帝王恩情薄如纸。
没有子嗣傍身的她,最终在冷宫的一角,悄无声息地凋零。
我死时,她已疯了多年。
丫鬟伺候我梳洗,铜镜里映出一张略显青涩却已见清丽轮廓的脸。
眼神不再是死水般的沉寂,而是燃着两簇幽暗的火苗。
温玉柔,我的好妹妹,你也回来了,对吗?
从你昨夜突然发起高烧,今早看我的那一眼,我就知道了。
那眼神里,不再是少女的天真,而是刻骨的怨恨和势在必得的疯狂。
真好。
这一局,我们重新来过。
2
祠堂里,香烟缭绕。
父亲和母亲端坐上首,神色肃穆。
温玉柔已经在了,穿着一身素净的月白裙子,更显得弱不禁风,眼眶微红,像是哭过,愈发惹人怜爱。
她看见我进来,目光飞快地扫过我,带着一种审视和急切,随即又垂下头,做出恭顺的模样。
“眠儿,柔儿,今日叫你们来,是为家族百年计。” 父亲开口,声音低沉,“祖宗机缘,得此二丹,关乎你二人乃至我温氏一族的未来。”
案几上,两个紫檀木盒并排摆放。
即便隔着一层丝绸,我也能感觉到盒中丹药散发出的奇异能量。
一个炽热如火,一个温润如水。
前世,我就是被那“火”灼烧了一生。
“长生天眷顾,赐下机缘。你姐妹二人,需慎重抉择。” 父亲的目光在我们之间逡巡,“眠儿,你是嫡长女,你先选。”
前世,便是这句话,将我架在了家族的荣辱之上。
我几乎没有任何犹豫,选择了那条看似更稳妥、更“正确”的路。
这一次,我沉默着,没有立刻上前。
温玉柔按捺不住了,她猛地抬起头,眼中是再也掩饰不住的渴望和恐惧交织的复杂情绪。
“父亲!” 她声音带着哭腔,噗通一声跪倒在地,“女儿恳请父亲,让女儿先选吧!”
母亲蹙眉:“柔儿,不可无礼。长幼有序,理应由你姐姐先选。”
“母亲!” 温玉柔膝行几步,抱住母亲的腿,泪如雨下,“女儿昨夜梦魇,梦见……梦见选错了路,万劫不复!求父亲母亲怜惜,就让女儿任性这一次吧!”
她哭得真情实感,身体微微发抖,仿佛真的被可怕的梦境折磨。
父亲面露迟疑。
我知道,他内心或许也更属意由我这个嫡女承担起延续荣耀的重任,毕竟庶女的心性,在他看来总归差了些。
但温玉柔这般作态,又让他不好强行驳斥。
我静静地看着她的表演,心中冷笑。
好妹妹,你的戏,还是和上辈子一样好。
只是,目标换了呢。
“父亲,母亲。” 我缓缓开口,声音平静无波,“既然妹妹如此害怕,便让她先选吧。姐妹之间,何必计较这点先后。”
父亲有些意外地看我一眼,母亲也投来不解的目光。
温玉柔则是一愣,似乎没料到我会如此轻易地让步,随即眼中闪过狂喜和一丝疑虑。
“姐姐……此话当真?”
“自然。” 我微微一笑,“妹妹如此心诚,想必无论选择哪一颗,上天都会眷顾你的。”
温玉柔不再犹豫,几乎是扑到案几前,颤抖着手,一把抓起了左边那个散发着隐隐热力的木盒。
紧紧抱在怀里,像是抱住了全世界。
“我选这个!我选生子丹!” 她大声说道,仿佛生怕有人反悔。
父亲眉头微皱,似乎对她的失态有些不满,但终究没说什么。
母亲轻轻叹了口气。
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我身上。
我步履从容地走上前,拿起剩下的那个木盒。
指尖触碰到冰凉的盒身,一股令人心旷神怡的清凉气息顺着指尖蔓延。
“女儿选貌美丹。” 我的声音清晰而坚定。
祠堂里静了一瞬。
温玉柔难以置信地看着我,随即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弯起,那是一种混合着得意、怜悯和“你完了”的畅快表情。
她一定以为,我放弃了唯一的倚仗,走上了她前世的死路。
父亲欲言又止:“眠儿,你……”
“父亲,”我打断他,迎上他复杂的目光,坦然道,“女儿相信,无论选择哪条路,尽心尽力,方能不负家族,不负己心。”
我轻轻打开木盒。
一颗晶莹剔透、宛如琉璃凝露般的丹药静静躺在丝绒上,异香扑鼻。
没有半分犹豫,我将其取出,放入口中。
丹药入口即化,一股清流滑入喉间,蔓延向四肢百骸。
仿佛干涸的土地得到甘霖的滋润,每一个毛孔都舒展开来。
镜花水月般的容颜固然虚幻,但这一刻,我清晰感受到的,是身体深处焕发出的勃勃生机。
是健康,是活力,是挣脱枷锁的自由。
温玉柔,你抢走了你眼中的通天梯。
却不知,我拿走的,才是真正的生门。
3
服下丹药后的日子,我闭门不出。
名义上是适应药力,实则是在精心调养。
貌美丹的功效是潜移默化的。
它并非一蹴而就地将人变成绝世美女,而是如同最顶级的匠人雕琢美玉,细致地调整着肌肤的纹理、五官的比例、身段的曲线。
更重要的是,它滋养着我的根本。
我不再像前世那样,为了维持端庄持重的嫡女形象,刻意压抑天性,学习繁冗的宫廷礼仪。
我每日睡到自然醒,在庭院里舒展筋骨,食用最滋养的羹汤。
我翻阅游记杂书,而非一味钻研女戒女则。
心情愉悦,眉眼间便自然带上了几分慵懒和洒脱。
铜镜里的少女,一日比一日明艳动人。
肌肤莹润有光,眼眸清亮如水,一颦一笑,不经意间便流露出动人心魄的风情。
这是一种鲜活、健康、蓬勃的美。
与温玉柔那种因急切期盼有孕而隐隐透出的焦躁和刻意养出的“贤良”气质,截然不同。
选秀的日子近了。
府中上下皆知,二小姐温玉柔得了大造化,注定要入宫诞下龙子,光耀门楣。
下人们对她愈发恭敬巴结。
而她,也端起了未来“龙母”的架子,行事说话,都刻意模仿着前世我成为太后前的模样——端庄,持重,悲悯。
我看在眼里,只觉得讽刺。
这一日,宫中教习嬷嬷前来府中指导礼仪。
温玉柔表现得无可挑剔,一举一动都合乎规范,甚至带着一种过于用力的“完美”。
嬷嬷连连点头,眼中满是赞赏。
轮到我时,我并未像她那样绷紧每一根神经。
行走坐卧,我只求优雅自然,而非刻板。
问安时,我的声音清越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慵懒,目光坦然,不卑不亢。
教习嬷嬷打量我许久,眼中闪过惊艳,最终只淡淡道:“大小姐姿容绝世,只是……性情还需再沉稳些。”
温玉柔在一旁闻言,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。
我知道,在她们看来,我这般“散漫”,定然是落了下乘。
选秀,选的是德言容功,容色虽重要,却非首要。
更何况,我这般“妖娆”的容色,在正统看来,更非福气。
我但笑不语。
沉稳?
前世我沉稳了一辈子,得到了什么?
这一世,我偏要不沉稳。
我要这鲜活的生命,肆意绽放。
4
马车摇晃,驶向那座金碧辉煌的牢笼。
温玉柔坐在我对面,穿着符合她“人设”的淡雅宫装,双手紧张地交握着,指尖发白。
她不时偷偷打量我。
我今日选了一身水红色宫装,颜色并不十分扎眼,但衬得我肤光胜雪,眉眼愈发秾丽。
我没有戴过多首饰,只一支简单的白玉簪绾发,却更显得青丝如瀑,脖颈修长。
“姐姐今日……很是不同。” 她终于忍不住开口,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意。
我抬眼,懒懒一笑:“哦?何处不同?”
她噎了一下,勉强道:“似乎……更美了。”
“妹妹谬赞。” 我看向车窗外越来越近的朱红宫墙,“或许是丹药之功吧。”
提到丹药,温玉柔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,眼中重新燃起信心和优越感。
“姐姐说的是。容貌终究是外物,子嗣才是根本。” 她挺直了背脊,语气恢复了平日的“端庄”,“待他日妹妹若能有所出,定不会忘了姐姐的照拂。”
我差点笑出声。
照拂?
前世是谁在冷宫里疯疯癫癫,念着我的名字咒骂?
“那就先谢过妹妹了。” 我收回目光,不再看她。
宫门深似海。
秀女们按照家世品级排成长列,鱼贯而入。
环肥燕瘦,各有千秋。
温玉柔的端庄清秀在人群中并不算出挑,但她那份刻意营造的“稳重”气质,倒是让几位阅人无数的老嬷嬷多看了两眼。
而我,几乎是从出现的那一刻起,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。
有惊艳,有嫉妒,有审视,也有不屑。
“那是谁家的女儿?生得……未免太过妖娆了些。”
“温家的嫡长女,听说选了貌美丹,果然……”
“哼,狐媚子相,难登大雅之堂。”
窃窃私语声传入耳中,我恍若未闻。
温玉柔听着那些议论,嘴角微微上扬,似乎很满意我成为众矢之的。
检阅开始了。
太监尖细的嗓音唱着一个个名字。
被点到的秀女上前,行礼,应答。
有的因为紧张而失误,有的因为容貌普通而被匆匆掠过。
“江宁织造之女,温玉柔,年十五。”
温玉柔深吸一口气,迈着标准的步子走上前,跪拜,问安,声音温柔得体。
“可曾读什么书?” 上方传来一个威严的女声,是主持选秀的贤妃。
“回娘娘,臣女愚钝,只略读过《女诫》、《内训》,知晓女子当以德行为先。” 温玉柔回答得滴水不漏。
贤妃点了点头,未再多言。
“留牌子。”
温玉柔强压下喜悦,谢恩退下,经过我身边时,递给我一个“看我的”的眼神。
“江宁织造之女,温云眠,年十五。”
我走上前,依礼跪拜。
起身时,目光坦然迎向上方。
不止贤妃,连旁边几位妃嫔眼中都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惊诧。
实在是这张脸,在经历了貌美丹的滋养后,已臻至完美,找不到一丝瑕疵。
“抬起头来。” 贤妃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。
我微微仰首。
周围响起一片抽气声。
“你……便是服了貌美丹的温云眠?” 贤妃的语气带着一丝探究。
“回娘娘,是。” 我的声音不高不低,清澈悦耳。
“倒是好颜色。” 贤妃淡淡道,话锋一转,“那你以为,女子何以立身?”
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。
温玉柔更是紧张地看着我,等着我给出一个“标准答案”。
我微微一笑,目光扫过众人,最后落回贤妃身上,不疾不徐道:“回娘娘,臣女以为,女子立身,首在立心。”
贤妃挑眉:“哦?立心?何解?”
“心正则身正,心明则眼亮。” 我缓缓道,“无论居于何位,若能持守本心,明辨是非,不因外物而移性情,不因境遇而改志节,便是立身之根本。容貌、才情、德行,皆为此心之外显,而非束缚此心之枷锁。”
这番话,与标准的“女德”答案相去甚远,甚至有些离经叛道。
贤妃愣住了。
旁边的妃嫔们也面面相觑。
温玉柔急得差点要跺脚,觉得我定然要搞砸了。
良久,贤妃忽然轻笑了一声,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。
“好一个‘立心’。” 她挥了挥手,“留牌子吧。”
我从容谢恩。
转身离开时,我能感受到背后那道最为复杂的目光——来自温玉柔。
她不明白,为什么我如此“出格”,还能入选。
她更不明白,在那高高的凤座上,一直沉默不语的帝王,在我说话时,曾抬眸,深深地看了我一眼。
那一眼,如古井微澜,转瞬即逝。
却已足够。
5
入选的秀女被安置在储秀宫,学习宫规。
温玉柔很快成为焦点。
她举止得体,待人“温和”,又隐隐透出拥有“生子丹”这桩大秘密的优越感,不少秀女都围拢在她身边,以她为首。
她享受着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,越发刻意地模仿着前世的我,说话行事,都带着一股未来“贤妃”的架势。
而我,则成了秀女中的异类。
我太美,美得具有攻击性,让其他秀女感到威胁和不适。
我的言论“惊世骇俗”,显得格格不入。
更重要的是,贤妃似乎对我不太喜欢。
于是,我被有意无意地孤立了。
我乐得清静。
每日完成必要的礼仪学习后,我便待在分配给自己的小院里,看书,调香,或是对着庭院里的花草发呆。
我知道,暗地里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我。
温玉柔更是时不时过来“关心”我。
“姐姐,你整日待在这里,也不与人交往,怕是会闷坏的。” 她一副为我着想的模样,“虽说我们容貌……嗯,各有千秋,但宫中终究讲究德行。姐姐还是该多与大家走动,学学规矩才是。”
我放下手中的书卷,是一本前朝游记。
“妹妹觉得,何为规矩?” 我漫不经心地问。
温玉柔一怔,随即道:“规矩自然是宫中的礼仪法度,言行举止,皆要合乎体统。”
我笑了笑,指着院中一株开得正盛的牡丹:“你看这花,它可合乎规矩?它想开便开,想谢便谢,顺应天时,绽放本心。我觉得,这比刻意修剪成的盆景,要美得多。”
温玉柔蹙眉,显然不理解我的“歪理”:“姐姐,花是花,人是人。在这深宫里,行差踏错一步,便是万劫不复。”
“多谢妹妹提醒。” 我重新拿起书,“我自有分寸。”
温玉柔见说不动我,只好悻悻离去。
她走后,我放下书,走到窗边。
夕阳的余晖给宫殿镀上一层金边。
我知道,我不能一直这样“与世无争”下去。
我需要一个机会,一个能让萧彻真正注意到我的机会。
不是作为秀女温云眠,而是作为“我”的机会。
几天后,机会来了。
宫中举办赏花宴,秀女们也被允许在嬷嬷的带领下,在御花园一角观赏。
百花争艳,人比花娇。
秀女们个个精心打扮,希望能有机会偶遇圣驾。
温玉柔穿着一身淡雅的水蓝色宫装,混在一群贵女中,并不显眼,但她气定神闲,似乎笃定好运迟早会降临。
我则选了一条烟霞色的罗裙,颜色并不张扬,却将我的肤色衬得愈发晶莹。
我故意落在队伍最后,趁嬷嬷不注意,拐进了一条僻静的小路。
这条路,通往御花园深处的一片竹林。
前世,我知道萧彻在处理完繁重政务后,偶尔会独自来此散步,享受片刻清静。
我赌他今天也会来。
竹林幽深,清风拂过,竹叶沙沙作响。
我找了个石凳坐下,假装歇脚,心中却计算着时间。
果然,没过多久,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。
我站起身,假装要离开,恰好与拐过竹径的那道明黄色身影撞个正着。
“大胆!何人惊驾!” 太监尖细的呵斥声响起。
我适时地露出恰到好处的惊慌,后退一步,裙摆被旁边的竹枝勾住,一个趔趄,差点摔倒。
一只手及时扶住了我的手臂。
沉稳有力。
我抬头,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眸里。
萧彻。
比前世记忆中年轻许多,眉宇间带着帝王的威严,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。
他看着我,眼中闪过一丝清晰的惊艳,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。
“你是何人?为何在此?” 他的声音低沉,听不出喜怒。
我连忙挣脱他的手,依礼跪下,声音带着一丝受惊后的微颤:“臣女温云眠,是新入宫的秀女。方才随队赏花,不慎迷路,惊扰圣驾,请陛下恕罪。”
“温云眠?” 萧彻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,目光在我脸上停留片刻,“抬起头来。”
我依言抬头。
他的目光锐利,仿佛能穿透皮囊,直抵内心。
我强迫自己保持镇定,眼神清澈,带着些许不安,却没有闪躲。
“朕记得你。” 他忽然道,“选秀那日,你说女子立身,首在立心。”
我心中微动,他果然注意到了。
“是臣女妄言了。”
“妄言?” 萧彻微微挑眉,屏退了左右侍从,竹林里只剩下我们二人,“那你此刻,立的是何心?惊驾之心,还是……偶遇之心?”
他的话带着一丝玩味和试探。
我心跳漏了一拍,知道此刻的回答至关重要。
我垂下眼帘,轻声道:“臣女立的,是迷路之人,盼遇指引的惶恐之心。”
萧彻静默片刻,忽然低笑了一声。
“惶恐?朕看你倒是大胆得很。” 他弯腰,亲手将我扶起,指尖不经意擦过我的手腕,带来一丝温热的触感。
“这竹林僻静,确实容易迷路。” 他松开手,负手而立,目光望向竹林深处,“你既喜欢此处清静,日后……可常来。”
说完,他未再看我,径直向前走去。
仿佛刚才的一切,只是一场随兴而至的偶遇。
我站在原地,看着他离去的背影,手心微微出汗。
我知道,第一步,我走对了。
他对我,产生了兴趣。
不是对一件精美的艺术品,而是对一个……有趣的、让他捉摸不透的人。
6
竹林“偶遇”之后,日子仿佛又恢复了平静。
但暗流已然涌动。
萧彻并未立刻召幸我,甚至没有再单独见过我。
然而,内务府送来的份例,却悄然变得精细起来。
份例里的衣料是时新的杭缎,首饰是精巧别致的样式,连每日的点心,都多了几样江南特色的糕团。
这些细微的变化,逃不过宫中那些嗅觉敏锐的人精。
秀女们看我的眼神,从最初的不屑和孤立,变成了复杂的嫉妒与探究。
温玉柔更是坐立难安。
她不明白,为什么陛下没有立刻被她的“贤德”所吸引,反而对我这个“妖娆”的另眼相看?
她开始更加积极地活动,打着“请教规矩”的旗号,往几位高位妃嫔宫中跑得勤快,尤其是贤妃那里。
我知道,她是在为自己铺路,寻找固宠的靠山。
贤妃似乎也乐得给她这个机会,时常留她说话,赏赐些东西。
一时间,温玉柔风头更劲,俨然是本届秀女中最被看好的一个。
她偶尔在我面前,会流露出几分掩饰不住的得意。
“贤妃娘娘真是和蔼,昨日还赏了我一匹云锦,说是给我日后裁衣用。” 她抚摸着腕上一只新得的玉镯,状若无意地说道,“娘娘还说,女子德行为重,最忌心思浮躁,恃宠而骄。”
我正对镜描眉,闻言笔尖都未顿一下。
“妹妹说得是。” 我透过镜子看她,微微一笑,“贤妃娘娘待你亲厚,是你的福气。”
她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,有些气闷,又忍不住道:“姐姐近日倒是清闲,只是这恩宠之事,讲究雨露均沾,姐姐也该早作打算才是。”
“打算?” 我放下眉笔,转身看她,眼神纯净,“妹妹觉得,我该如何打算?学妹妹这般,日日去娘娘们宫中请安问好吗?”
温玉柔脸色微变:“姐姐这是何意?我那是恪守规矩,尊敬上位。”
“妹妹误会了。” 我站起身,理了理裙摆,“人各有志,我性子懒散,学不来妹妹的周全。这恩宠嘛,该来的总会来,强求反倒不美。”
说完,我不再看她僵硬的脸色,径自出门,走向我每日必去的小花园。
我知道,我越是这般“不上进”,落在某些人眼里,就越是可疑。
而萧彻,也越是会好奇。
果然,几天后的一个傍晚,我又在竹林附近“偶遇”了他。
这次,他身边只跟着一个心腹太监。
他似乎刚批完奏折,眉宇间带着倦色。
看见我,他并不意外,只淡淡道:“又是你。”
我屈膝行礼:“陛下万福。臣女……又迷路了。”
他嗤笑一声,显然不信,却并未点破。
“陪朕走走吧。”
我们沿着竹径漫步,夕阳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。
他没有说话,似乎在享受这难得的宁静。
我也没有刻意找话题,只是安静地跟在半步之后。
走到一处凉亭,他停下脚步,望着天边绚烂的晚霞。
“你似乎,很不喜欢那些热闹。” 他忽然开口。
我怔了怔,答道:“热闹有热闹的好,清静有清静的妙。臣女只是觉得,与其在人群中强颜欢笑,不如独处时怡然自得。”
“强颜欢笑……” 他重复着这四个字,转过身,目光深沉地看着我,“在这宫里,人人都戴着面具,你对朕,可曾强颜欢笑?”
我的心猛地一跳。
这个问题,极其危险。
说真话,可能触怒天颜。
说假话,便是虚伪,与他口中“戴面具”的人无异。
我迎上他的目光,坦然道:“陛下是君,臣女是妾。君威如狱,臣女见到陛下,心中自有敬畏,笑容或许不够自然,但绝非强颜。”
我顿了顿,声音轻了些许:“若说全然发自内心的笑……或许要等臣女不再如此敬畏陛下之时吧。”
萧彻愣住了。
他似乎没料到我会如此回答。
一旁的太监吓得脸都白了,拼命给我使眼色。
良久,萧彻忽然大笑起来。
笑声爽朗,惊起了林中的飞鸟。
“好一个‘不再如此敬畏’!” 他眼中竟有了一丝真实的笑意,“温云眠,你果然……很有趣。”
他向前一步,靠得极近,龙涎香的气息笼罩了我。
“那朕便等着,等你何时能在朕面前,发自内心地笑出来。”
他的声音低沉,带着一丝蛊惑。
那一刻,我知道,我在这位年轻帝王的心里,终于留下了一道与众不同的印记。
7
萧彻的首次临幸,在一个月色极好的夜晚。
没有盛大的仪式,只有一顶软轿,悄无声息地将我抬入了皇帝的寝宫——乾元宫。
这本身,就是一种特殊的信号。
寻常妃嫔初次侍寝,都是在自己的宫苑中等待,由凤鸾春恩车接去,再送回。
能被直接接入乾元宫的,少之又少。
乾元宫内灯火通明,却异常安静。
萧彻穿着一身常服,坐在窗下的榻上看书,少了几分朝堂上的威严,多了几分闲适。
我依礼叩拜。
“起来吧。” 他放下书,目光落在我身上,带着审视,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。
我站起身,垂首而立。
“不必拘礼。” 他指了指对面的座位,“坐。”
我依言坐下,依旧沉默。
按照宫规,此刻我该说些感念天恩、小心逢迎的话。
但我没有。
我只是静静地坐着,目光落在窗外那轮明月上,侧脸在烛光下勾勒出柔和的弧度。
萧彻似乎有些意外于我的沉默。
“怕朕?” 他问。
我收回目光,看向他,轻轻摇头:“不是怕。”
“那是什么?”
我想了想,老实回答:“是不知道说什么。陛下想听什么?”
他又被我噎了一下,有些好笑地看着我:“寻常妃嫔,此刻该说些仰慕君恩的话。”
“哦。” 我点点头,从善如流,“陛下英明神武,臣女感念天恩。”
语气平板,毫无诚意。
萧彻终于忍不住,低笑出声:“温云眠,你这副样子,倒是比那些巧言令色的有趣得多。”
他起身,走到我面前,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。
“告诉朕,你入宫,想要什么?” 他的手指轻轻抬起我的下巴,迫使我对上他的眼睛。
那双眼眸深邃如海,仿佛能吞噬一切。
若是前世,我或许会惶恐,会说出“愿尽心侍奉陛下”、“为陛下开枝散叶”之类的标准答案。
但这一次,我看着他,清晰地回答:“臣女想要活着,好好活着。”
萧彻眸色一深:“在这宫里,好好活着,并非易事。”
“是。” 我坦然承认,“所以臣女更需要陛下的庇护。”
“凭什么?” 他逼近一步,气息拂过我的脸颊,“凭你的美貌?”
“美貌终会消逝。” 我迎着他压迫感十足的目光,没有退缩,“臣女凭的,是陛下此刻对臣女的这一点点……兴趣。”
空气凝滞了片刻。
萧彻紧紧盯着我,仿佛要将我看穿。
忽然,他松开了手,后退一步,大笑起来。
“好!好一个‘一点点兴趣’!” 他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彩,“温云眠,你够坦白!”
那一夜,他没有急于占有。
我们竟真的像他之前说的那样,聊了起来。
我给他讲江南的烟雨,讲我看过的杂书里的奇闻异事,讲我对宫外自由天地的向往。
他大多时候只是听着,偶尔插问一句,眼神却越来越亮。
他说,他从未听过哪个妃嫔会跟他讲这些。
她们只会说,陛下圣明,陛下辛苦,或是变着法地邀宠求赏。
后来,他告诉我一些前朝的烦恼,那些大臣们为了利益争吵不休的嘴脸。
我静静地听着,末了,只说了一句:“陛下是执棋人,何必为棋子的路数而烦心?看清局势,握住关键之子便好。”
他久久地看着我,然后一把将我抱起,走向龙榻。
“温云眠,”他在我耳边低语,带着一丝压抑的兴奋和灼热,“你真是朕捡到的……宝贝。”
这一夜,芙蓉帐暖,春宵苦短。
但我知道,征服这个男人的路,才刚刚开始。
我交付了身体,却牢牢守住了心。
而他的心,已为我打开了一道缝隙。
8
恩宠,是后宫最有效的风向标。
自乾元宫一夜后,我虽未得正式册封,但待遇已如同嫔位。
萧彻隔三差五便会召我伴驾,有时是说话,有时是陪他用膳,有时,只是安静地待在一处,各做各的事。
他享受这种不同于其他妃嫔的相处模式,觉得新鲜、放松。
而我,也恰到好处地把握着分寸。
不过分亲近,也不刻意疏远。
时而灵动狡黠,时而沉静如水。
我像一本他从未读过的书,每一页都带着惊喜。
这独一份的恩宠,自然引来了无数嫉恨。
首先发难的,是贤妃。
一日晨省,众妃嫔齐聚贤妃宫中。
温玉柔如今已是贤妃眼前的红人,坐在下首离贤妃最近的位置。
我则按规矩,坐在靠后的地方,低调地品茶。
贤妃的目光扫过我,带着惯有的温和,语气却有些凉:“温妹妹近日圣眷正浓,真是好福气。只是这宫里规矩大,妹妹初承雨露,还需谨言慎行,莫要恃宠而骄,坏了宫闱和睦。”
一番话,看似提醒,实为敲打,直接将我架在了“破坏和睦”的火上烤。
众妃嫔的目光齐刷刷落在我身上,有幸灾乐祸,有鄙夷,有冷漠。
温玉柔更是适时地露出担忧的神色。
我放下茶盏,起身,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,声音柔顺:“贤妃娘娘教诲的是。臣女谨记娘娘教诲,定当时时自省,恪守宫规,不敢有违。”
态度恭顺,无可指摘。
贤妃像是一拳打空,顿了顿,才道:“你知道就好。坐下吧。”
我刚刚坐下,坐在温玉柔下首的一个李才人,忽然用手帕掩着嘴,轻笑一声,声音不大不小,刚好让所有人听见:
“说起来,温姐姐和玉柔妹妹真是姐妹情深,一同入选,如今又一同得蒙圣恩。只是这恩宠方式,倒是大不相同呢。一个是以德性温婉见长,一个嘛……呵呵,终究是貌美丹功效非凡,非常人可比。”
这话极其阴损,直接将我的恩宠归功于“貌美丹”这种“邪物”,暗示我以色侍人,上不得台面。
殿内顿时一片寂静。
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,等着我的反应。
温玉柔脸色微变,似乎想说什么,却被贤妃一个眼神制止了。
我抬眸,看向那位李才人,目光平静,没有一丝怒气,反而带着一丝好奇。
“李才人也想服用貌美丹吗?” 我语气天真地问。
李才人一愣,随即涨红了脸:“你!胡说什么!我岂会服用那种妖物!”
“原来李才人认为貌美丹是妖物。”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,转而看向贤妃,“娘娘,臣女愚钝。这貌美丹乃是家中祖传,据说是祥瑞之物,为何到了李才人口中,就成了妖物?莫非李才人觉得,陛下青睐之物,是妖物不成?”
李才人吓得魂飞魄散,噗通一声跪下:“娘娘明鉴!臣女绝无此意!是温才人她曲解臣女的意思!”
贤妃的脸色也沉了下来。
我这话,轻轻巧巧,就把一顶“诋毁圣意”的帽子反扣了回去。
“够了!” 贤妃呵斥道,“宫中岂容尔等口舌之争!李才人言语无状,禁足半月,抄写《女诫》百遍!”
她又看向我,目光复杂:“温才人也需谨记,祸从口出。”
“臣女遵命。” 我恭顺地低下头。
这场风波,看似以李才人受罚告终。
但我知道,真正的较量,才刚刚开始。
当夜,萧彻来我宫中时,神色如常,却在我为他宽衣时,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:“今日在贤妃处,受委屈了?”
我心中一动,消息传得真快。
我摇摇头,语气轻松:“谈不上委屈。不过是姐妹们闲聊,话赶话罢了。倒是臣女,好像又给陛下惹麻烦了。”
萧彻看着我,忽然伸手,揉了揉我的发顶。
这个动作,带着一丝罕见的亲昵。
“你做得很好。” 他低声道,“没丢朕的脸。”
他顿了顿,眼中闪过一丝冷意:“有些人,是朕太过宽纵了。”
我依偎进他怀里,没有说话。
我知道,贤妃和李才人,乃至她们背后的势力,已经引起了萧彻的不满。
而温玉柔,她选择站在贤妃一边,这条路,不知能走多远。
我只需,静观其变。
9
温玉柔的“好运”来得很快。
在我承宠半月后,她也被召幸了。
据说,是贤妃大力举荐的结果。
她侍寝回来那日,整个人容光焕发,眉梢眼角都带着压抑不住的喜悦和得意。
她特意来了我宫里。
“姐姐。” 她今日的称呼格外亲热,却带着一股胜利者的姿态,“昨日陛下他……很是温柔。”
我正对镜梳妆,从镜子里看她一脸春色,笑了笑:“那便恭喜妹妹了。”
她走到我身边,拿起妆台上的一支金簪把玩,语气带着炫耀,也有一丝试探:“陛下还问起姐姐呢。”
“哦?” 我动作未停,“问什么?”
“问姐姐平日喜欢做些什么,性子是否真如表面这般……淡泊。” 她看着我,仔细观察我的表情,“妹妹自然是据实以告,说姐姐性子是极好的,只是不喜与人争抢,平日最爱独处。”
这话看似在夸我,实则是在暗示萧彻,我性子孤僻,不合群。
我放下梳子,转身看她,目光平静:“妹妹有心了。”
我的平静似乎让她有些失望,她又道:“陛下还说,我与他提起江南风物时,见解独到,颇合圣心。还夸我……端庄识礼,有大家风范。”
我点点头:“妹妹自幼聪慧,得陛下青眼,是理所应当。”
我这般油盐不进,温玉柔终于有些按捺不住,语气带上了几分急切:“姐姐!你我姐妹一同入宫,本该相互扶持。如今妹妹侥幸得蒙圣恩,绝不会忘了姐姐。只是这宫中人心叵测,姐姐总这般不争不抢,万一将来……妹妹只怕护不住姐姐啊!”
她说得情真意切,仿佛真是为我着想。
我心中冷笑。
前世,她就是这般,一边享受着我的庇护,一边在背后捅刀子。
“妹妹多虑了。” 我站起身,走到窗边,看着庭院里开始凋零的花木,“我从未想过要谁相护。至于争抢……”
我回头,对她嫣然一笑:“该是我的,终究会是我的。不是我的,争来何用?”
温玉柔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。
她看着我,眼神里终于透出一丝慌乱和不解。
她不明白,为什么我拥有如此美貌和机会,却如此“不思进取”?
她更不明白,为什么萧彻在夸赞她“端庄”的同时,看向我宫殿方向的眼神,却带着她从未得到过的探究与兴趣。
她带着满腹的疑虑和一丝不安离开了。
我知道,她很快就会采取行动。
她太急于巩固自己的地位,太急于将我比下去。
而急于求成,往往意味着破绽。
果然,没过几天,就传来了温玉柔被诊出有孕的消息。
一时间,六宫震动。
这可是陛下登基后的第一个子嗣!
贤妃大喜过望,立刻奏请皇帝,晋了温玉柔的位份,赏赐如流水般送入她的宫中。
温玉柔瞬间成了后宫最炙手可热的人物,风头彻底盖过了我。
她走路都带着风,接受着众人的恭维,看向我的眼神,充满了毫不掩饰的优越和怜悯。
她以为,她终于彻底赢了我。
有了这个孩子,太后之位,仿佛已在向她招手。
连萧彻,去她宫中的次数也明显多了起来。
所有人都觉得,我失宠了。
连我宫里的下人,都有些惶惶不安。
我却依旧每日看书、调香、散步,仿佛外界的一切纷扰都与我无关。
只有我自己知道,风暴即将来临。
前世,温玉柔这一胎,并未保住。
不是在显怀之后,而是在不足三月,胎像刚刚稳固之时,就莫名其妙地小产了。
当时查出的结果,是一个失宠多年的妃嫔因妒生恨,在温玉柔的安胎药里做了手脚。
但重生一回,我总觉得,事情没那么简单。
那个妃嫔,或许只是替罪羊。
而真正的黑手,隐藏得更深。
我按兵不动,冷眼旁观。
看着温玉柔在无限的喜悦和膨胀的虚荣中,一步步走向她前世的结局。
这一次,没有我前世那般小心翼翼、如履薄冰的护持,她的结局,会不会来得更早一些?
我轻轻抚过镜中自己毫无瑕疵的脸庞。
健康,美貌,清醒的头脑。
这才是我最大的依仗。
孩子?
让想生的人去生吧。
这浑水,我可不蹚。
10
温玉柔的孕讯,像一块巨石投入深潭,激起的涟漪久久不散。
她所在的漪兰殿一时间门庭若市,巴结讨好者络绎不绝。
贤妃更是以保护龙裔为名,加派了人手,将那里守得如同铁桶一般。
温玉柔自己也端足了架子,饮食起居无比精细,甚至开始以未来的“龙母”自居,对位份低于她的妃嫔,言语间也多了几分颐指气使。
萧彻对此似乎乐见其成,赏赐不断,也时常去看望,表现出对这个“长子”的期待。
所有人都以为,温家的荣耀,将系于温玉柔一人之身。
而我这个曾经“宠冠一时”的姐姐,早已成了过眼云烟,被陛下抛之脑后。
宫中的风,向来刺骨。
我宫里的份例开始被克扣,送来的饭菜有时是凉的,衣衫洗熨也不再尽心。
甚至有一次,我在御花园散步,竟“不小心”被一个匆匆路过的小太监撞到,跌倒在地,手掌擦破了皮。
那小太监吓得跪地求饶,口口声声说是急着去给柔贵人(温玉柔的新封号)送补品,没看见我。
跟在我身边的宫女气得脸色发白,要去找管事嬷嬷理论。
我拦住了她,自己站起身,拍了拍裙角的灰尘。
“无妨。” 我看着那瑟瑟发抖的小太监,语气平淡,“既然是给柔贵人送东西,耽搁了不好,去吧。”
小太监如蒙大赦,磕了个头,一溜烟跑了。
宫女不解地看着我:“才人,您就这么放过他?这分明是有人故意……”
“我知道。” 我打断她,看着掌心渗出的血珠,眼神微冷,“这点小把戏,上不得台面。”
真正的风暴,还在后面。
我转身回了宫,没有声张,只是自己仔细清理了伤口。
我知道,这些怠慢和试探,不过是某些人想看看我失宠后会是何种狼狈姿态,或者,是想逼我犯错。
我偏不让他们如愿。
我依旧每日去给贤妃请安,安静地坐在角落,仿佛周遭的一切议论和异样目光都与我无关。
温玉柔有时会挺着还不显怀的肚子,在贤妃面前撒娇卖乖,言语间不时提及陛下对龙胎的重视,目光却有意无意地扫过我。
我只是垂眸,盯着杯中沉浮的茶叶,仿佛那里面有另一个世界。
贤妃有时会看似关切地问我一句:“温才人近日似乎清减了些,可是宫中下人伺候不用心?”
我抬头,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、带着些许疏离的笑:“劳娘娘挂心,一切都好。”
我不接招,不诉苦,不争辩。
像一口深井,投石无声。
这让那些想看笑话的人越发觉得无趣,也让某些藏在暗处的人,越发摸不透我的底细。
时间悄然流逝,温玉柔的孕期将满三月。
按太医说法,胎像已稳,风险大大降低。
漪兰殿上下更是松了口气,温玉柔自己也越发张扬,甚至开始试探着向萧彻提出,想请母亲入宫陪伴。
就在所有人都以为,这颗龙种必将平安降生时,事情发生了。
那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午后。
我正在小憩,忽然被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喧哗声惊醒。
“不好了!不好了!漪兰殿出事了!”
我的心猛地一沉。
来了。
我披衣起身,走到窗边。
只见宫人们惊慌失措地跑来跑去,太医提着药箱匆匆赶往漪兰殿的方向。
整个后宫,瞬间被一种紧张压抑的气氛笼罩。
很快,确切的消息传来。
柔贵人温玉柔,小产了。
据说是在喝了安胎药后不久,突然腹痛如绞,下身见红,等太医赶到时,龙胎已经保不住了。
萧彻勃然大怒,下令彻查。
所有经手过安胎药的人都被抓了起来,严刑拷打。
漪兰殿血流成河。
最终,所有的线索,都指向了一个人——失宠多年、性情乖戾的柳嫔。
在她宫中的暗格里,搜出了与导致小产的药物相同的红花粉末。
人赃并获。
柳嫔喊冤,声音凄厉,说自己是被陷害的。
但证据确凿,无人相信。
萧彻下旨,将柳嫔废为庶人,打入冷宫,永不赦免。
一场风波,看似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被平息。
贤妃因“监管不力”,也被萧彻申饬,夺了协理六宫之权,颜面大失。
而最大的受害者温玉柔,在经历丧子之痛和这场惊吓后,一病不起,整个人如同惊弓之鸟,迅速憔悴了下去。
往日光鲜亮丽的漪兰殿,如今死气沉沉。
曾经围绕在她身边的那些人,也作鸟兽散。
后宫,就是这么现实。
就在这一片混乱和人人自危之际,一个傍晚,萧彻毫无预兆地,来到了我冷清已久的宫苑。
他穿着常服,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和阴郁。
他屏退了左右,独自走进内殿。
我正坐在灯下绣一方帕子,见他进来,并未露出惊讶之色,只是放下手中的活计,起身,静静行了一礼。
“陛下。”
他走到我面前,久久地凝视着我。
目光深沉,复杂,带着审视,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……脆弱?
“温云眠。” 他开口,声音有些沙哑,“告诉朕,你早知道会这样,是不是?”
殿内烛火摇曳,映照着他棱角分明的脸。
我没有回避他的目光,也没有直接回答。
我只是轻声问:“陛下,您累了吗?”
萧彻怔住了。
他看着我平静无波的眼眸,那里没有恐惧,没有讨好,没有幸灾乐祸,也没有虚假的同情。
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……了然。
忽然,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,向前一步,将额头轻轻抵在了我的肩上。
一股浓重的龙涎香混合着疲惫的气息将我包裹。
我僵了一下,没有动。
然后,我听到他极轻极轻的声音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
“累。”
一个字,道尽了身居高位的无尽孤寂与猜忌。
我抬起手,犹豫了一下,最终,轻轻落在了他的背上。
像安抚一个迷路的孩子。
这一刻,没有什么帝王,也没有什么妃嫔。
只有两个在深宫寒夜里,相互取暖的孤独灵魂。
我知道,经过此事,有些东西,不一样了。
11
萧彻在我宫中待到很晚。
他没有再多说什么,只是靠在我身边,闭目养神。
我也没有说话,安静地陪着他,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他散落的发丝。
这无声的陪伴,比任何言语的安慰都更有力量。
他离开时,夜色已深。
临走前,他回头看了我一眼,眼神复杂,最终只化作一句:“你好生歇着。”
翌日,赏赐便如流水般送入我宫中。
不再是衣料首饰,而是各色珍稀药材、补品,还有几盆开得正盛的极品兰花。
没有晋位的旨意,但这无声的关怀,比任何晋封都更能表明态度。
后宫的风向,一夜之间又变了。
那些曾经怠慢我的宫人,此刻变得无比殷勤惶恐。
我依旧淡淡的,宠辱不惊。
我去漪兰殿探望温玉柔。
她躺在病榻上,脸色蜡黄,眼神空洞,整个人瘦脱了形。
见到我,她眼中瞬间爆发出强烈的恨意,挣扎着想坐起来,却虚弱得连抬手都困难。
“是你……一定是你……”她声音嘶哑,像破旧的风箱,“你嫉妒我……害了我的孩子……”
我站在离床榻几步远的地方,平静地看着她。
“妹妹病糊涂了。”我轻声道,“害你孩子的柳嫔,已在冷宫。”
“是她!是她!是她!”温玉柔激动起来,剧烈咳嗽,“可你……你早知道……你为什么不告诉我?!你为什么见死不救!”
我看着她状若疯魔的样子,心中并无多少快意,只觉得悲凉。
“我告诉过你,宫中险恶,让你小心。”我淡淡道,“路是你自己选的,每一步,都是你自己走的。”
她愣住了,随即癫狂地大笑起来,笑出了眼泪。
“是啊……我自己选的……我抢了你的生子丹……我以为我能赢……”
她笑着笑着,声音渐低,变成了呜咽。
“可是为什么……为什么会这样……我明明那么小心……”
我没有回答。
有些道理,她永远想不明白。
她把所有希望寄托于一粒丹药,一个孩子,却忘了最根本的——在这吃人的地方,自身立不住,拥有再多也是镜花水月。
我转身离开,身后传来她压抑的、绝望的哭声。
走出漪兰殿,阳光有些刺眼。
贤妃被夺了权,后宫事务暂由一位资历老但性子温和的德妃掌管。
德妃不喜争斗,气氛倒是缓和了不少。
但我知道,暂时的平静之下,是更深的暗流。
萧彻来我宫中的次数越发频繁。
他不再总是谈论朝政,有时会跟我讲他幼年的事,做皇子时的艰辛,还有那些无法对人言的孤独。
我们之间,渐渐生出一种奇异的默契和信任。
他开始习惯在我这里寻找平静和慰藉。
而我,也渐渐在他面前卸下了一些伪装,会跟他抱怨御膳房某道菜太咸,会在他批奏折太久时,强行拉他起身活动。
他有时会无奈地笑我“胆大包天”,却每次都依了我。
朝堂上,关于立后和选秀充盈后宫的呼声渐起。
几位重臣联名上奏,言及中宫不宜久虚,皇嗣单薄,于国本不利。
每次看到这样的奏折,萧彻的脸色都会阴沉许久。
我知道,他在犹豫,也在权衡。
一日,他拿着奏折,状似无意地问我:“眠眠,你觉得,朕该立后吗?”
我正替他磨墨,闻言动作未停,头也不抬地道:“这是陛下的家事,更是国事。臣妾不敢妄议。”
他放下奏折,走到我身边,握住我沾了些墨汁的手。
“朕想听你的真话。”
我抬眼看他,他的目光认真而专注。
我沉默片刻,道:“陛下需要一位能母仪天下、稳定后宫的皇后。无论是谁,只要对陛下、对江山有利,便是好的。”
这话,滴水不漏,却毫无温度。
萧彻的眸子暗了暗,闪过一丝失望。
他松开了我的手。
“你总是这样。”他语气有些冷,“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。”
我垂下眼帘,没有辩解。
立后?那是天下最尊贵,也最危险的位置。
前世我坐上那个位置,付出了多少,失去了多少,只有我自己知道。
这一世,我只想活得轻松些。
爱情?或许有。
但比起爱情,我更想要自由自在地呼吸。
萧彻负气走了,一连几日没来。
宫中又有些流言蜚语,说我又要失宠了。
我依旧过我的日子,赏花,画画,甚至向太医请教了些养生之道,开始学着调理药膳。
几天后的一个夜晚,他又来了。
带着一身夜露的寒气,和淡淡的酒气。
他屏退左右,直接上了我的床榻,从后面紧紧抱住我,将脸埋在我颈窝。
“温云眠,”他声音闷闷的,“朕该拿你怎么办?”
我没有挣脱,也没有回应。
“朕知道,你不想被束缚。”他低声说,带着醉意,也带着一丝清醒的无奈,“朕不逼你。”
“但是,”他抬起头,扳过我的身子,在黑暗中凝视着我的眼睛,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,“你也不许逃。”
“这辈子,你都只能待在朕看得到的地方。”
说完,他吻住了我,带着酒气的灼热和一种近乎绝望的占有欲。
这一次,我没有再冷静地分析利弊。
我回应了他。
或许,在这深宫之中,我们早已是彼此的囚徒,也是彼此唯一的慰藉。
12
边关急报传来,北狄大举入侵,连破三城,守将战死,形势危急。
朝堂震动。
主和与主战两派争论不休。
萧彻力排众议,决定御驾亲征。
消息传到后宫,一片哗然与恐慌。
御驾亲征,风险极大。一旦有失,便是江山倾覆。
萧彻开始忙碌起来,调兵遣将,筹备粮草,来后宫的次数屈指可少。
即便来了,也多是眉头紧锁,满身疲惫。
妃嫔们人心惶惶,各有算计。有的忙着给家族传递消息,有的则想方设法在皇帝面前表露关心,希望能留下子嗣,以作后路。
温玉柔小产后一直缠绵病榻,听闻此事,更是绝望。
唯有我,依旧如常。
我甚至没有像其他人那样,去给萧彻送汤水、表忠心。
我只是在他一次深夜过来,累得靠在榻上就睡着时,轻轻替他脱了靴子,盖好锦被。
然后,我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。
我清点了我宫中所有值钱的物品,包括萧彻历次赏赐的金银珠宝、绫罗绸缎,甚至一些不太打眼的首饰。
然后,我唤来我的心腹太监,将这些东西悉数交给他。
“想办法,把这些换成银钱,送去户部,就说是……充作军饷。”
太监惊得目瞪口呆:“才人!这……这都是陛下赏赐您的……这不合规矩啊!而且,您以后的日子……”
我摆摆手,打断他:“陛下在前线浴血奋战,我们在后方享乐,于心何安?钱财是死物,用了还能再有。按我说的去做,隐秘些。”
太监看着我坚定的眼神,终是领命而去。
这件事,我做得并不张扬,甚至可以说是隐秘。
但后宫没有真正的秘密。
很快,德妃和几位高位妃嫔都知道了,她们的反应各异,有不解,有嘲讽,也有人暗自思量。
萧彻自然也知道了。
在他出征前夜,他来到我宫中。
他看着我,目光深沉,久久不语。
“你可知,你此举,会让自己置于何地?”他最终开口,声音听不出情绪。
后宫妃嫔私自动用赏赐,尤其是御赐之物,是犯忌讳的。若被有心人利用,可大可小。
我抬头看他,眼神清澈:“臣妾只知道,陛下此去,关乎江山社稷,黎民百姓。臣妾力量微薄,只能尽此心意。至于其他,臣妾未曾多想。”
萧彻深吸一口气,猛地将我拉入怀中,手臂收得紧紧的。
“温云眠,你真是……”他的声音有些哑,“等朕回来。”
他没有再多说别的。
但我知道,这句承诺,重逾千斤。
大军开拔那日,我站在宫墙之上,远远望着那明黄色的仪仗消失在官道尽头。
心中竟也生出一丝难以言喻的牵挂。
宫中似乎一下子空寂下来。
德妃管理后宫,只求安稳,并无太多作为。
而某些潜藏的魑魅魍魉,开始按捺不住了。
13
萧彻离京半月后,边境传来一次小胜的消息,宫中气氛稍缓。
但紧接着,一场突如其来的时疫在京中蔓延,虽很快被控制,但后宫之中也开始人心浮动。
就在这个当口,一天深夜,我所在的宫苑,突然被一队陌生的侍卫团团围住。
为首的内监手持德妃令牌,声称接到密报,我宫中藏匿时疫源头,为保后宫安宁,需即刻封宫彻查。
我的心猛地一沉。
德妃性子温和,绝不会用如此强硬的手段。这令牌,来得蹊跷。
来者不善。
我宫中的下人吓得面无人色。
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,走到殿门口,隔着门问:“德妃娘娘何在?若要查宫,也需娘娘亲自示下。”
那内监尖着嗓子道:“德妃娘娘身体不适,将此事交由咱家全权处理。温才人,还请行个方便,莫要抗命!”
话音刚落,那些侍卫便欲强行闯入。
“我看谁敢!”我厉声喝道,挡在门前,“陛下离京,尔等便敢擅闯妃嫔宫苑,是谁给你们的胆子!”
我目光扫过那些侍卫,冷声道:“今日谁敢踏进一步,他日陛下回銮,我必让他九族同罪!”
许是我语气中的决绝震慑了他们,又或许是“陛下”二字仍有威力,侍卫们一时竟真的被唬住,面面相觑。
那内监脸色难看,尖声道:“温才人,你抗命不尊,莫非是做贼心虚!”
“心虚?”我冷笑,“我心虚什么?倒是你,口口声声奉德妃之命,却拿不出德妃手谕,只凭一块令牌,便要深夜查宫,我看你才是居心叵测!”
我一边与他们周旋,一边飞速思考。
是谁要动我?贤妃?还是其他看我碍眼的人?
他们的目的是什么?仅仅是栽赃陷害,还是想趁乱要我的命?
硬拼肯定不行。
为今之计,只有拖!
我放缓了语气,对那内监道:“并非本才人抗命。只是深更半夜,你们一群男子闯入,于礼不合。若要查,也需请一位高位妃嫔,或是掌事嬷嬷在场,以示公正。”
那内监眼珠转了转,似乎觉得有理,又或许是在等待什么指令。
就在这时,宫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整齐的脚步声,以及甲胄碰撞之声!
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:“禁军统领在此!何人敢在宫中作乱!”
是留守京师的禁军!
我心中顿时一松。
那内监和侍卫们则脸色大变。
只见禁军统领带着一队精锐士兵,迅速将我这小小的宫苑再次包围,反将那伙人围在了中间。
“李统领!”那内监强作镇定,“咱家是奉德妃娘娘之命……”
“德妃娘娘正在寝宫安睡,何时给你下的令?”李统领声音冰冷,大手一挥,“拿下!”
局势瞬间逆转。
那内监和侍卫们毫无反抗之力,被尽数缴械押走。
李统领走到殿门前,隔着门行礼:“末将救驾来迟,让温才人受惊了。”
我打开殿门,看着他:“李统领,你怎么会来得如此及时?”
李统领低声道:“陛下离京前,有密旨,命末将暗中护卫才人周全。”
我怔住了。
萧彻……他竟想到了这一步。
一股暖流,悄然涌上心头。
这一夜的风波,被迅速压下。
德妃次日得知,惊怒交加,严查之下,揪出了几个贤妃旧部兴风作浪,皆被严惩。
经此一事,后宫众人再次看清了一个事实:即便皇帝不在,温云眠,也动不得。
而我,在经历最初的惊吓后,心中却愈发安定。
原来被人如此珍视和保护的感觉,并不坏。
14
边境大捷的消息终于传来。
萧彻亲率铁骑,奇袭北狄王庭,大获全胜,北狄王递上降表,边境百年之患得解。
圣驾不日回銮。
整个京城都沸腾了,后宫更是洋溢着喜庆的气氛。
妃嫔们个个盛装打扮,翘首以盼。
回銮那日,仪式盛大。
我按品级穿着礼服,站在妃嫔队列中,并不显眼。
萧彻骑着高头大马,接受万民朝拜,英姿勃发,威仪赫赫。
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过,经过我时,微微停顿了一瞬,嘴角似乎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。
当晚,宫中设宴庆功。
丝竹管弦,觥筹交错,极尽奢华。
萧彻坐在最高处,接受群臣和妃嫔的朝贺,神情愉悦,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。
酒过三巡,气氛愈加热烈。
忽然,萧彻放下酒杯,目光扫过全场。
喧闹声渐渐平息下来。
所有人都感觉到,皇帝有重要的话要说。
他缓缓开口,声音不大,却清晰地传遍每个角落:
“朕御驾亲征期间,后宫安宁,亦有功之人。”
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。
“才人温氏,深明大义,捐资以助军饷;临危不乱,智保宫闱清静。性情温良,克娴内则。着,晋封为贵妃,赐居关雎宫。”
贵妃!
仅次于皇后的贵妃之位!
而且,关雎宫是离乾元宫最近的宫殿,意义非凡。
整个大殿瞬间鸦雀无声。
所有目光,震惊、嫉妒、难以置信,齐刷刷聚焦在我身上。
贤妃手中的酒杯差点跌落。
德妃也面露惊讶。
而病弱出席、坐在角落的温玉柔,更是脸色惨白如纸,死死地盯着我。
我起身,走到大殿中央,依礼谢恩。
姿态从容,并无半分得意。
萧彻看着我,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赞赏与……一种更深沉的东西。
“平身。”他语气温和,“到朕身边来。”
内监立刻在我座位之上,设了一个新的席位,仅次于御座。
我一步步走上前,在无数复杂的目光中,坦然坐下。
这一刻,我真正站在了后宫之巅。
宴会继续,但气氛已然不同。
我知道,从今夜起,我将面对更多的明枪暗箭。
但我不怕。
我有美貌,有健康,有帝王的真心相护,更有历经两世淬炼出的清醒头脑。
萧彻在桌下,悄悄握住了我的手。
温暖而有力。
我回握住他,侧头对他微微一笑。
这一次,笑容发自内心。
15
成为贵妃之后,日子并未变得轻松,反而更加忙碌。
协理六宫事务,打理自身宫苑,应对各方关系,每一项都需要耗费心力。
但我乐在其中。
我将关雎宫打理得如同一个温馨的家,而非冷冰冰的宫殿。
我在院子里种满了花草,辟了一小块菜地,甚至还养了几只温顺的猫儿。
萧彻越来越喜欢来这里。
他说,只有在这里,他才能卸下帝王的枷锁,做回片刻的萧彻。
我们像寻常夫妻一样,一起用膳,一起散步,一起看书,有时甚至会为了一盘棋的输赢争得面红耳赤。
他处理朝政遇到烦心事,会来我这里寻找思路。
我从不直接干预,只从旁点拨,往往能让他茅塞顿开。
朝中关于立后的声音,渐渐平息了。
所有人都看得出,贵妃之位,已与皇后无异。陛下心中,早已有了唯一的人选。
只是我始终没有子嗣。
也有太医委婉提醒,可以调理身体。
我只是笑笑,并不在意。
萧彻也从未因此给过我任何压力。
倒是有一日,他搂着我,在关雎宫的秋千上看夕阳,忽然说:“没有孩子也好。朕看你一个人,就够操心的了。若再来个小的,朕这乾元宫,怕是要改成育儿所了。”
我被他逗笑,靠在他怀里,觉得岁月静好,不过如此。
温玉柔在小产后彻底垮了,身体和精神都一蹶不振,被移居到宫苑最偏僻的角落,如同隐形人一般。
我偶尔会派人送去些用度,不为彰显仁慈,只为求个内心安宁。
贤妃家族在前朝失了势,她也越发沉寂,终日礼佛,不问世事。
又是一年春天。
我靠在窗边看书,忽然觉得有些恶心,食欲不振。
起初以为是春日倦怠,并未在意。
直到呕吐了几日,才宣了太医。
太医诊脉后,脸上露出惊喜之色,跪地贺喜:“恭喜贵妃娘娘!娘娘这是喜脉啊!已近两月了!”
我愣住了。
萧彻当时正在一旁批奏折,闻言笔都掉了,猛地站起身,几步冲到我面前,抓住我的手,声音竟有些发抖:“真的?太医,确定吗?”
“千真万确!龙胎康健!”太医笃定道。
萧彻狂喜,一把将我抱起,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,像个毛头小子。
“眠眠!我们有孩子了!我们的孩子!”
我伏在他肩上,感受着他胸膛传来的剧烈心跳,心中涌起一种奇异的、陌生的暖流。
这个孩子,不在我的计划之内。
但此刻,我忽然觉得,或许这就是天意。
是这一世,圆满的馈赠。
十月怀胎,瓜熟蒂落。
我生下了一个健康的皇子。
生产很顺利,我年轻健康的身体发挥了作用,产后恢复得极快。
萧彻喜极而泣,当着所有宗室大臣的面,宣布立我们的孩子为太子。
他握着我的手,看着摇篮里酣睡的婴儿,眼中是无限的柔情和满足。
“云眠,”他唤我的名字,郑重无比,“谢谢你。给了朕一个家。”
多年后,皇帝正值盛年,却出人意料地宣布禅位于太子,自为太上皇。
满朝哗然。
而他,则牵着我的手,离开了那座困了他半生的紫禁城。
他说,他欠我一场逍遥自在。
江南烟雨,塞北风光,我们携手同游,看遍世间美景。
在一个霞光满天的傍晚,我们坐在西湖边的画舫上。
他依旧紧紧握着我的手,头发已有些花白,眼神却依旧清亮。
“这一世,真好。”我靠在他肩上,轻声说。
他低头,在我额间印下一个温柔的吻。
“嗯。”
江山万里,浮生一梦。
所幸,梦里有你。
(全文完)
本文标题:(完)重生那天,庶妹抢走了生子丹。我笑着吞下貌美丹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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