儿子考北大亲妈不付学费,后妈打工供读书毕业给亲妈300万后妈8千
那三百万划过去的时候,我心里出奇的平静。像是在完成一笔拖欠了很久的交易,而不是在报答生养之恩。电话那头,我那位血缘上的母亲赵静,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狂喜和一丝恰到好处的哽咽,她说着“我的好儿子,我就知道你最有出息”,仿佛我们之间那十几年的隔阂与冷漠,都可以在这串数字面前冰消雪融。
我没有戳破她。我只是挂了电话,然后从另一个信封里,拿出那薄薄的八千块钱,走进了里屋。那个为了我的学费,在酷暑里打三份工,累到两次中暑被送进医院的女人,正戴着老花镜,小心翼翼地缝补着我爸的一件旧外套。灯光昏黄,将她鬓角的白发照得格外刺眼。
我叫林远。从十八岁那个夏天,到今天站在这里,隔着整整十年的时光。十年,足以让一个少年看清很多事情,比如血缘的稀薄,和情义的厚重。
故事,要从那张烫金的北京大学录取通知书说起。
第1章 一封信,两种天
2012年的夏天,空气是粘稠的,知了的叫声像一把钝锯,来来回回地切割着午后的宁静。我从邮递员手里接过那个EMS特快专递的时候,手心全是汗。信封的一角微微翘起,露出一抹鲜艳的红色,像一团火,瞬间点燃了我整个青春。
“是北大的!”我几乎是吼出来的。
我爸林建国正蹲在院子里侍弄他那几盆半死不活的兰花,闻声猛地站起来,因为起得太急,眼前一黑,晃了一下才扶住墙。他快步走过来,一把夺过信封,那双布满老茧的手,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。他翻来覆去地看,嘴里不停地念叨:“好,好,好小子,给老林家争光了!”
继母刘秀娥闻声从厨房里跑出来,手里还拿着一把沾着面粉的锅铲。她没敢上手碰那封信,只是凑在我爸身边,探着头,一字一句地念着上面的字:“林远同学,你已被我校……录取……”念到最后,她的眼圈先红了。
她一把将我拉过去,上下打量着,仿佛我是什么稀世珍宝。“远儿,太好了,太好了!晚上,晚上阿姨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红烧肉,多放糖!”她语无伦次,脸上的笑纹像一朵盛开的菊花,朴实,却又带着最真挚的暖意。
我们家不大,是老城区的两居室,墙皮都有些泛黄了。我爸是国企的普通工人,刘秀娥阿姨在一家纺织厂上班,工资都不高。这些年,为了供我读书,他们俩几乎没添过一件新衣服。我知道,这张录取通知书,对这个家意味着什么。这是我们全家人的希望。
喜悦的浪潮持续了整整一个下午,直到晚饭时分,一个现实的问题像块石头,沉甸甸地落在了饭桌上。
“学费……一年得六千多吧?还有住宿费,生活费……加起来,第一年怎么也得一万出头。”我爸扒拉着碗里的米饭,眉头又习惯性地锁了起来。他这个人,老实本分了一辈子,最大的优点是踏实,最大的缺点就是遇事容易发愁。
家里的积蓄有多少,我心里大概有数。我爸妈离婚早,我十岁就跟着我爸。没过两年,经人介绍,刘秀娥阿姨嫁了过来。她是个好女人,对我视如己出,家里家外操持得井井有条。可再怎么精打细算,一个普通的工薪家庭,要一下子拿出一万多块钱,还是有些吃力。
“建国,你愁啥,”刘秀娥阿姨夹了一大块红烧肉放进我碗里,语气却很轻松,“钱的事,有我呢。咱家存折上不是还有八千多吗?我再去找我妹借点,厂里这个月预支点工资,怎么都凑够了。不能耽误孩子上学,这可是天大的事!”
我爸叹了口气,没说话,只是端起酒杯,一口把杯里的二锅头闷了。我知道,他心里觉得亏欠刘秀娥阿姨。她嫁过来这些年,没享过一天福,自己没有孩子,把所有的心血都花在了我身上。如今我上大学,又要她跟着操劳。
我默默地吃着饭,心里五味杂陈。就在这时,我爸像是想起了什么,眼睛一亮,一拍大腿说:“哎,我怎么把她给忘了!赵静!她也该出点力吧?远儿可是她亲儿子!考上北大这么大的事,她这个当妈的,总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吧?”
赵静,我的亲生母亲。这个名字在我家的饭桌上,已经很久没有被提起过了。
我爸的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,瞬间打破了原本温馨的气氛。刘秀娥阿姨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,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给我夹菜,低声说:“建国,你提她干嘛。这么多年了,人家有自己的日子……”
“什么叫有自己的日子?她也是远儿的妈!”我爸的嗓门大了起来,带着一股压抑了多年的怨气,“当年离婚,说好了孩子我养,她每个月给五十块钱抚养费,给了几年?后来她再婚嫁了个老板,日子过好了,就把我们这穷亲戚忘得一干二净!现在儿子出息了,考上北大了,她出点学费不是天经地义吗?”
我放下筷子,心口堵得慌。对于那个女人,我的记忆是模糊又遥远的。只记得她总是打扮得很漂亮,身上有香水的味道,但她抱我的次数,远没有她数落我爸没本事,嫌弃这个家穷的次数多。她离开那天,我哭着追出去,她却没有回头。后来,她嫁给了一个姓陈的男人,开了一家不大不小的建材公司,住进了城西的别墅区。
逢年过节,她会让人送来一些新衣服和玩具,像是完成一项不得不应付的差事。偶尔会打个电话,问几句学习怎么样,语气客气又疏离,更像是一个远房亲戚,而不是母亲。我上初中后,这种联系就更少了。
“爸,算了。”我轻声说,“我们自己想办法吧。”
我不想去求她。那种感觉,像是把自己最珍视的荣耀,捧到她面前,去换取一点廉价的施舍。这让我觉得屈辱。
“不行!”我爸的态度异常坚决,“这事必须跟她说!我来打这个电话!”
他从兜里摸出那个用了好几年的老式诺基亚,翻找着那个几乎从没拨过的号码。刘秀娥阿姨想劝,张了张嘴,最终还是化作一声叹息,默默地收拾碗筷。
我坐在原地,听着电话接通后传来的“嘟嘟”声,每一次响动,都像是在敲击我的心脏。我知道,这通电话,将把我从云端的喜悦,狠狠地拽回泥泞的现实。那张鲜红的录取通知书,在灯光下闪着光,却也照出了这个家庭最真实、最窘迫的模样。
电话,终于通了。
第2章 一通电话,万丈冰渊
“喂?哪位?”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人慵懒而警惕的声音,背景里还夹杂着麻将牌碰撞的清脆声响。
“我,林建国。”我爸的声音有些干涩,他清了清嗓子,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一些,“赵静,有件事跟你说一下。”
那边沉默了几秒,似乎在回忆这个名字。然后,语气变得有些不耐烦:“林建国?你打电话干什么?我们不是早就没关系了吗?钱的事别找我,当年离婚协议写得清清楚楚。”
我爸的脸瞬间涨红了,他握着电话的手背上青筋暴起。“我不是跟你借钱!是远儿的事!”他几乎是吼出来的,“儿子考上北大了!北京大学!你听见没有!”
电话那头的麻将声停了。过了好一会儿,赵静的声音才再次响起,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惊讶和……炫耀?“北大?真的假的?哎哟,可以啊我儿子,真给我长脸!等会儿,我跟牌友们说说去!”
我能想象到她此刻的表情,一定是那种带着虚荣的惊喜,仿佛这份荣耀天然就属于她,是她基因优良的证明。
我爸深吸一口气,压下火气,把话题拉了回来:“通知书今天刚到的。我是想跟你说,孩子上学的学费和生活费,不是一笔小数目。你看,你这边是不是也该尽点当妈的责任?”
“学费?”赵静的声调立刻变了,之前那点喜悦荡然无存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尖锐的防备,“要多少钱?”
“一年学费六千,加上其他的,我们琢磨着第一年怎么也得准备个一万二三。”
“一万多?”她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,声音拔高了八度,“林建国,你是不是疯了?你当我这是开银行的?张口就要一万多!再说了,当初离婚不是说好了吗?儿子归你,我不管的。这么多年,我仁至义尽了,过年过节哪次没给他买东西?你现在跑来跟我要钱,什么意思啊?”
我爸气得浑身发抖:“赵静!那是你亲儿子!他考上的是北大!不是什么野鸡大学!这是他一辈子的大事!你这个当妈的就一点都不心疼吗?”
“心疼?我怎么不心疼了?”她的声音变得振振有词,甚至带上了一丝委屈,“可我也得有这个能力啊!你以为我嫁了个老板就天天躺着数钱吗?老陈的公司最近生意不好做,到处都要用钱,我哪有闲钱给他交学费?再说了,他都十八了,是成年人了,可以申请助学贷款嘛!现在的大学生不都这样吗?正好也锻炼锻炼他,免得跟你一样,一辈子没出息!”
这番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,狠狠地扎在我爸的心上,也扎在了我的心上。
我再也听不下去了,走过去,从我爸手里拿过电话。我爸愣了一下,看着我,眼神里满是愧疚和愤怒。
我把电话放到耳边,平静地开口:“妈,是我,林远。”
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。或许是我的冷静让她有些意外。
“远儿啊……”她的声音软了下来,带着一种刻意的、虚假的温柔,“你别听你爸瞎说。妈不是不心疼你,是真的有困难。你看这样好不好,妈先给你……给你五百块钱,你买身新衣服,买个新书包,漂漂亮亮地去上大学。学费的事,你让你爸再想想办法,或者就去办个贷款,啊?你这么聪明,肯定能理解妈妈的,对不对?”
五百块钱。
买身新衣服,买个新书包。
我的心,在那一刻,像是被扔进了一座万丈冰渊,瞬间冻结,然后碎裂成无数片。原来,在她心里,我十几年的寒窗苦读,我未来四年的前途,我整个家庭的希望,就只值五百块钱。甚至,这五百块钱,都不是用来解决问题的,而是用来打发我的。
我没有愤怒,也没有争辩。因为我知道,跟一个心里没有你的人,争辩是没有任何意义的。
“不用了。”我淡淡地说,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情绪,“钱我们自己会想办法。我只是通知你一声,我考上北大了。以后,没什么事,就不要再联系了。”
说完,我没有等她回答,直接挂断了电话。
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。我爸颓然地坐在椅子上,双手抱着头,像一瞬间老了十岁。刘秀娥阿姨站在厨房门口,眼圈红红的,手里还捏着那块擦碗的抹布。
她走过来,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,声音沙哑:“远儿,别往心里去。有爸和阿姨在呢。砸锅卖铁,也供你上大学!”
我点了点头,眼泪却不争气地掉了下来。一滴,两滴,砸在冰凉的地板上。
我哭的不是那一万块钱的学费,而是我心中对于“母亲”这个词,最后的一丝幻想。从今天起,它彻底死了。
那个晚上,我做了一个梦。梦里,我又回到了小时候,追着那辆越开越远的出租车,声嘶力竭地喊着“妈妈”。车窗里,赵静那张漂亮的脸一闪而过,眼神里没有一丝留恋。车开远了,我摔倒在地上,膝盖磕破了,很疼。但比伤口更疼的,是心里那个空荡荡的洞。
醒来的时候,枕头湿了一片。窗外,天还没亮。我却知道,我人生中,有一片天,已经永远地黑了。
第3章 一双粗手,一份厚情
赵静那通电话,像一盆冷水,浇熄了家里所有的喜悦。接下来的几天,我爸都闷闷不乐,抽烟抽得更凶了,家里的空气总是弥漫着一股呛人的烟味。他觉得没本事,让儿子受了委屈。
而刘秀娥阿姨,却像是拧紧了发条的陀螺,开始了高速运转。
她先是拿出了家里所有的积蓄,一张张、一沓沓地数,有整齐的百元大钞,也有零散的十块、五块,甚至还有一堆硬币。那是她一分一分攒下来的。全部加起来,一共是八千三百二十七块五毛。
“还差一些。”她把钱用一个旧手帕小心翼翼地包好,藏在床头的柜子里,嘴里念叨着,“没事,我再想办法。”
第二天,她请了半天假,回了一趟娘家。回来的时候,眼眶是红的,但手里多了一个信封,里面装着两千块钱。我知道,她娘家条件也不好,弟弟还在盖房子娶媳妇,这两千块钱,一定是她磨破了嘴皮子,说了无数好话才借来的。
晚上吃饭的时候,她装作若无其事地跟我爸说:“建国,钱凑得差不多了。我妹借了我两千。”
我爸低着头,扒拉着饭,半晌才闷闷地说了一句:“秀娥,这些年,委屈你了。”
“说啥呢!”刘秀娥阿姨瞪了他一眼,“一家人,不说两家话。远儿是我们的儿子,他有出息,我比谁都高兴。这点苦,算啥!”
可我没想到,这点苦,仅仅只是一个开始。
学费是凑得差不多了,但去北京的路费、第一个月的生活费、买被褥杂物的钱,加起来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。刘秀娥阿姨没再跟我爸商量,她开始用自己的方式,去填补这个窟窿。
她原本在纺织厂上班,是三班倒,虽然辛苦,但总有休息的时候。从那天起,她主动找到了车间主任,把自己的班全调成了夜班。因为夜班,每个月能多三百块钱的补助。
于是,我们家的作息全变了。每天下午,我放学回家,她已经做好了晚饭,匆匆吃完,就骑着那辆吱嘎作响的二八自行车去上班。第二天一早,当我睡眼惺忪地起床时,她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来,眼窝深陷,脸色蜡黄。
可她从不喊累。她会给我准备好早饭,叮嘱我趁热吃,然后才去补觉。但她往往睡不了几个小时,中午又要起来,操持家务,买菜做饭。
仅仅是这样,还不够。
一个周末,我去找同学讨论填报志愿的细节,回来得早了些。路过小区后面的废品回收站时,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。在堆积如山的废纸箱和塑料瓶中间,一个瘦小的女人正弯着腰,费力地将一个个矿泉水瓶踩扁,装进一个巨大的编织袋里。
是刘秀娥阿姨。
夏日的午后,阳光毒辣,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酸腐的气味。她戴着一顶草帽,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T恤,汗水浸湿了她的后背,顺着脸颊往下淌,她也顾不上去擦。那双我再熟悉不过的手,那双为我织过毛衣、包过饺子、抚摸过我额头的手,此刻正伸进那些肮脏的废品里,挑挑拣拣。
我的脚像被钉在了原地,怎么也迈不开步子。鼻子一酸,眼泪差点掉下来。
我一直以为,她是纺织厂的工人,是一个会做好吃红烧肉的阿姨,是我爸的妻子。但在那一刻,我才真正意识到,她为了我,可以卑微到尘埃里。
我没有上前去叫她。我怕我的出现,会让她感到难堪。我只是悄悄地退了回去,绕了远路回家。
那天晚上,我第一次失眠了。我躺在床上,翻来覆去,眼前总是浮现出她在废品堆里弯腰的背影。那双手,那双因为常年劳作而变得粗糙、关节突出的手,仿佛就在我的眼前晃动。
从那以后,我开始留意她的变化。我发现她的手上多了很多细小的伤口,是被纸箱划的,被铁丝扎的。我发现她吃饭的速度越来越快,因为吃完饭,她还要赶着去附近的一家小餐馆,帮人洗碗,一个小时八块钱。
我爸也发现了,他跟她大吵了一架。我第一次见我爸发那么大的火,他把桌子拍得震天响,吼着:“刘秀娥!你不要命了!你这么干,是想累死自己吗?我们就是不去北京了,也不让你这么作践自己!”
刘秀娥阿姨也哭了,她一边哭一边说:“林建国你凶什么!我作践自己?我是为了谁?为了儿子!儿子好不容易考上北大,我们能拖他后腿吗?我累点算什么,只要远儿能安心上学,能有出息,我就是死了也值!”
那场争吵,最后在两个人的抱头痛哭中结束。
我站在门外,把拳头攥得死死的,指甲深深地嵌进了肉里。我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,痛恨那个叫赵静的女人的冷漠无情。
开学前的一天,刘秀娥阿姨拉着我,献宝似的从一个布包里拿出一沓钱,大部分是零钱,皱皱巴巴的,还带着一股汗味和油烟味。“远儿,你拿着。这是阿姨这两个月攒的,一共一千二百块。你去北京,别省着,该吃吃,该喝喝,别让人家看扁了。”
我看着那沓钱,感觉有千斤重。我知道,这里面有她多少个不眠的夜晚,多少次弯腰,多少滴汗水。
我没接,我说:“阿姨,我不要。我有助学贷款,学校还有补助。”
她把脸一板,硬是把钱塞进了我的口袋里。“贷款是贷款,阿姨给的是阿姨给的!穷家富路,出门在外,身上没钱怎么行!听话,拿着!不然阿姨生气了!”
我再也忍不住,抱着她,哭得像个孩子。
“阿姨,等我以后挣钱了,我加倍还给你。”
她拍着我的背,笑了,笑声里带着泪花。“傻孩子,跟阿姨还说什么还不还的。你好了,阿姨就什么都有了。”
那一刻,我心里暗暗发誓,我林远这辈子,可以不认那个生我的妈,但绝对不能辜负眼前这个养我的女人。她的恩情,比天高,比海深。
第4章 旧照片,冷回忆
出发去北京的前一晚,刘秀娥阿姨帮我收拾行李,她把几件半新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,又塞进去两双她亲手纳的鞋垫,嘴里不停地念叨着:“北京冷,入了秋要早点穿秋裤,别冻着。那边的饭菜不一定合胃口,自己买点水果吃,别亏了身体……”
我爸则坐在一旁,默默地抽着烟,看着我们忙活。忽然,他像是想起了什么,起身走进他的房间,在一个上了锁的旧木箱里翻找了半天,拿出来一个相册。
相册的封面是暗红色的,边角已经磨损了。他把相册递给我,声音有些低沉:“远儿,这个……你带着吧。里面有年轻时候的照片,还有你们小时候的合影。毕竟是母子,别……别太记恨她。”
我接过相册,手指触碰到粗糙的封面,心里一阵复杂。我爸就是这样一个人,善良,甚至有些软弱。即使赵静那样对他,那样对我,在他心里,似乎总还念着一丝旧情。
刘秀娥阿姨停下了手里的活,看了我爸一眼,没说什么,只是默默地走出了我的房间,把空间留给了我们父子。
我翻开相册。第一页,就是一张他们的结婚照。照片上的赵静很美,柳叶眉,大眼睛,笑起来嘴角有两个浅浅的梨涡。她依偎在我爸身边,我爸穿着一身不太合身的西装,笑得有些拘谨,但眼神里满是幸福。那时的他们,看起来是那样般配。
再往后翻,是我的出生照,百日照,周岁照。有一张照片,印象特别深。那是我大概三四岁的时候,在一个公园里,赵静抱着我,把我举得高高的,阳光下,我们俩都笑得特别开心。那样的笑容,真挚而温暖,是我记忆里早已搜寻不到的画面。
我一直以为,她从来没有爱过我。可这张照片,分明记录下了她曾经的温柔。
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?
我的思绪,不由自主地飘回了那些遥远而模糊的童年记忆里。
在我上小学之后,家里的争吵声就渐渐多了起来。争吵的核心,永远是钱。我爸的工厂效益不好,工资总是拖欠。而赵静,她越来越爱打扮,喜欢买漂亮的衣服和化妆品,喜欢和她的那些牌友们攀比。
我记得有一次,她看上了一件红色的呢大衣,要三百多块钱。那几乎是我家一个月的生活费。我爸不同意,两个人就吵了起来。
“林建国,你看看你那窝囊样!厂里那点死工资,什么时候是个头?人家王姐的老公,下海做生意,都买上摩托车了!你呢?就知道守着你那破铁饭碗!”赵静的声音尖锐刺耳。
“做生意那么容易?赔了怎么办?我们现在这样,安安稳稳的,有什么不好?”我爸辩解道。
“安稳?安稳就是穷!我跟着你,就没穿过一件像样的衣服!我真是瞎了眼才嫁给你!”
那场争吵,以赵静摔门而出告终。她好几天没回家。回来的时候,身上就穿着那件崭新的红色呢大衣。我不知道那件衣服的钱是哪里来的,但我知道,从那天起,她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,身上的香水味也越来越浓。
她开始频繁地夜不归宿,我爸问起,她就说在朋友家打牌。有时候我半夜醒来,还能听到我爸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叹气的声音。
那个家,渐渐失去了温度。
对我,她也越来越不耐烦。我考试考得不好,她会骂我:“跟你爸一样,笨得要死,没出息!”我把衣服弄脏了,她会嫌恶地皱起眉头:“滚一边去,别来烦我!”
她不再抱我,不再对我笑。她的眼里,只有对我爸的嫌弃,和对这个家的厌倦。
终于,在我十岁那年,她提出了离婚。
我记得那是一个下着雨的傍晚,她拖着一个行李箱站在门口,对我爸说:“林建国,我们离婚吧。这日子我一天也过不下去了。”
我爸没有挽留,只是红着眼问她:“远儿怎么办?”
“儿子跟你。”她回答得没有丝毫犹豫,“我一个女人,带着个孩子不好再嫁。你放心,抚养费我还是会给的。”
我冲过去,抱住她的腿,哭着求她:“妈妈,你别走,我以后一定听话,一定好好学习,你别不要我……”
她低头看了我一眼,眼神里有一丝不忍,但很快就被决绝所代替。她用力地掰开我的手,对我说了一句我这辈子都忘不了的话。
她说:“远儿,别怪妈。妈也是为了追求自己的幸福。”
然后,她就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雨里。那辆来接她的黑色轿车,很快就消失在了巷子口。
从那以后,我的世界里,就再也没有了“妈妈”。
最初的几年,她确实会按时把抚养费打过来,偶尔也会来看看我。但随着她再婚,有了新的家庭,这种联系就变得越来越少。她有了新的丈夫,听说后来还生了一个女儿。她的幸福里,再也容不下我这个“过去式”的儿子。
我合上相册,长长地舒了一口气。那些被尘封的,刻意遗忘的记忆,如今看来,依然像刀子一样锋利。
我爸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走了进来,他拍了拍我的肩膀:“都过去了。你刘阿姨,是个好女人,以后好好孝顺她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我点了点头。
我爸说得对,都过去了。赵静选择了她要的幸福,而我,也拥有了刘秀娥阿姨给予的,另一种形式的母爱。我们之间,早就隔着无法逾越的鸿沟。强求所谓的母子情深,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。
我把那本相册重新塞回了我爸手里。
“爸,这个我不带了。放家里吧。”
我不想让这些冰冷的回忆,陪着我一起去北京。我的未来,应该有更温暖的东西。
第5章 远方来信,各自安好
初到北京的日子,是新奇又艰难的。燕园的秋天美得像一幅画,未名湖的塔影,博雅塔的钟声,身边来来往往的,都是来自全国各地的天之骄子。我第一次感觉到,世界原来这么大。
但繁华的背后,是巨大的经济压力。我申请了助学贷款,解了学费的燃眉之急。又通过学校的勤工助学中心,在图书馆找了一份整理书籍的兼职。每个月,靠着兼职的收入和学校的补助,勉强能维持生活。
我很少给家里打电话,因为长途电话费很贵。我选择写信。在信里,我报喜不报忧,告诉他们我适应得很好,学校的饭菜很可口,老师和同学都很友善。我描述着北京的秋天,描述着图书馆的浩瀚书海,我想让他们知道,他们所有的付出,都是值得的。
刘秀娥阿姨不识几个字,每次都是我爸念给她听。但她坚持要给我回信。她的信,字迹歪歪扭扭,像小学生的笔迹,还有很多错别字。但每一封信,都写得满满当当。
“远儿,钱够不够花?别不舍得吃,身体是本钱。北京冷了,秋裤穿上了吗?别跟那些要风度不要温度的小年轻学。你爸身体挺好,就是总念叨你。家里一切都好,勿念。”
信的末尾,总会附上一句:“想吃红烧肉了就跟阿姨说,等你放假回来,阿姨给你做。”
每次读她的信,我的眼睛都会湿润。这些朴实无华的文字,是我在异乡求学时,最温暖的慰藉。
大一的寒假,我没有回家。因为一张回家的硬座票,要一百多块钱,够我吃半个月的饭了。我跟家里说,学校有实践活动,不放假。然后,我找了一份在快餐店打工的兼职。
除夕夜,北京下起了大雪。我一个人在宿舍里,吃着泡面,看着窗外绚烂的烟花,心里空落落的。就在这时,宿舍的公用电话响了。
是刘秀娥阿姨打来的。
“远儿啊,吃年夜饭了吗?”她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,带着一丝焦急。
“吃了,阿姨。学校食堂准备了饺子,很丰盛。”我撒了个谎。
“那就好,那就好。”她似乎松了口气,“你爸喝了点酒,非要我给你打个电话。家里包了你最爱吃的白菜猪肉馅饺子,给你留着呢,等你回来吃。”
我们聊了很久,聊家里的琐事,聊亲戚的近况。她没有问我为什么不回家,但我知道,她什么都懂。挂电话前,她突然说:“远儿,别太苦了自己。家里……家里现在好多了。”
后来我才知道,那一年,我爸的厂子效益回升,发了一笔奖金。刘秀娥阿姨第一时间,就是把当初借她妹妹的两千块钱还了。她还用剩下的钱,给我爸买了件新棉袄,却舍不得给自己添一件。
大学四年,我几乎没有缺过钱,因为刘秀娥阿姨每个月都会雷打不动地给我寄三百块钱生活费。我知道,这三百块钱,是她从自己的牙缝里省出来的。我跟她说了很多次,我够用,不用寄了。她总说:“阿姨给的,你就拿着。男孩子在外面,不能太寒碜。”
这四年里,我和赵静没有任何联系。我没有她的电话,她也没有再找过我。我们就像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,在各自的世界里,各自安好。
我只从一些亲戚的闲言碎语中,偶尔听到一些关于她的消息。听说她丈夫的生意越做越大,换了更大的别墅,也换了更好的车。听说她又生了个女儿,宝贝得跟眼珠子似的,从小就送去学钢琴,学芭蕾。
我听了,心里没有任何波澜。那个世界,离我太遥远了。我唯一要做的,就是努力学习,拼命兼职,让自己变得更强大,强大到足以回报那个为我付出一切的女人。
毕业那年,我因为成绩优异,加上丰富的实践经验,被一家顶尖的互联网公司录用。拿到offer的那天,我第一时间给家里打了电话。
是刘秀娥阿姨接的。我告诉她,我找到工作了,起薪很高。
电话那头,她沉默了很久,久到我以为信号断了。然后,我听到了她压抑的、喜极而泣的哭声。
“好,好……我的远儿,终于熬出头了……”
那一刻,我觉得我四年所有的辛苦和委屈,都值了。
第6章 久别重逢,物是人非
工作后的生活,像按下了快进键。互联网行业节奏快,压力大,加班是家常便饭。但我像一棵缺水的树,贪婪地吸收着一切养分,飞速成长。我从一个职场新人,慢慢做到了项目组长,薪水也水涨船高。
工作第一年,我就把助学贷款全部还清了。第二年,我用攒下的钱,给家里重新装修了房子,换了全套的家电。我爸和刘秀娥阿姨看着崭新的家,高兴得合不拢嘴。刘秀娥阿姨摸着那台双开门的大冰箱,眼睛里闪着光,她说:“这辈子没想过,还能住上这么好的房子。”
我让她和爸把工作都辞了,好好在家享福。我每个月给他们打足够的生活费。一开始他们不同意,说自己还能干,不想成为我的累赘。
我跟他们说:“你们把我养大,供我读完北大,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。现在,轮到我来养你们了。这不是累赘,是我的责任,也是我的荣幸。”
他们拗不过我,最终还是答应了。刘秀娥阿姨闲不住,就在小区里找了个给绿化带浇浇水的轻省活儿,权当锻炼身体。我爸则迷上了下棋,每天都去公园跟老头儿们杀得天昏地暗。看着他们安逸的晚年生活,我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。
我以为,日子就会这样平静地过下去。直到我工作后的第五年,一个不速之客的到来,打破了这份宁静。
那天,我正在公司开一个重要的项目会。手机在会议室外响了很久,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。我没接。可对方很执着,一遍又一遍地打。会议结束后,我回了过去。
“喂,是林远吗?”电话那头,是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女声。
我的心咯噔一下。这个声音,即使隔了近十年,我依然能瞬间辨认出来。是赵静。
“我是。”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。
“远儿,我是妈妈呀!”她的声音里带着刻意的热情和亲昵,让我感到一阵生理性的不适,“我听你大姨说,你现在在北京发展得特别好,都当上大领导了。妈妈真为你高兴!”
“有事吗?”我打断了她的寒暄。我不想跟她兜圈子。
她似乎被我噎了一下,但很快又恢复了热情:“哎呀,你这孩子,这么多年没见,怎么跟妈这么生分了。是这样的,妹,就是你同母异父的妹妹陈曦,今年也考上大学了,就在北京。我想着,你也在北京,你们是亲兄妹,以后可要多走动,多照应着点。”
我冷笑了一声。亲兄妹?我甚至都不知道这个妹妹长什么样。
“所以呢?”我问。
“所以……你看,妹开学要买电脑,买手机,还要置办些新衣服。她爸最近生意上出了点问题,资金周转不开。你现在出息了,当哥哥的,是不是该表示表示?”她的语气,理所当然得仿佛我欠了她一样。
我终于明白了。原来不是嘘寒问暖,是来要钱的。
“我跟她不熟。”我冷冷地拒绝。
“你怎么能这么说呢!”她的声音一下子尖锐起来,“她是你亲妹妹!身体里流着跟你一样的血!你现在挣大钱了,帮一下妹妹怎么了?你是不是还在记恨我当年没给你交学费?我都跟你解释了,当年是真的困难!你这孩子,怎么这么小心眼!”
“我小心眼?”我气笑了,“当年我上北大的学费,一万多,你拿不出来。现在你女儿上大学,买电脑手机,就要我来表示?赵静,你凭什么?”
“就凭我是!我生了你!”她几乎是在电话里咆哮。
“生了我,然后呢?”我一字一句地反问,“你养过我一天吗?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,你在哪里?在我爸和刘阿姨为了我的学费,低声下气去借钱,起早贪黑去打工的时候,你又在哪里?现在你凭一句‘我是’,就想来分享我的成果?你不觉得太可笑了吗?”
电话那头,是长久的沉默。我能听到她粗重的呼吸声。
“林远,算你狠。”许久,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,然后狠狠地挂断了电话。
我握着手机,站在公司的落地窗前,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,心里却没有一丝报复的快感,只有一种深深的疲惫。
我以为我已经放下了。可当她再次出现,用那种理所当然的语气对我颐指气使时,我才发现,那些伤口,只是结了痂,从来没有真正愈合。轻轻一碰,依然会流血,会疼。
第7章 一场闹剧,一场交易
我以为那通电话之后,赵静会就此罢休。但我显然低估了她的无耻和执着。
半个月后,她竟然直接找到了我老家的住处。
那天我正好轮休在家,陪我爸和刘秀娥阿姨。门铃响起时,刘秀娥阿姨去开的门。当她看到门口站着的那个打扮时髦,珠光宝气的女人时,愣住了。
“你……你找谁?”刘秀娥阿姨有些局促地问。
赵静上下打量了她一番,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,然后推开她,径直走了进来,像是巡视自己的领地。“林建国呢?林远呢?让他们出来见我!”
我爸和我从房间里走出来,看到她,脸色都沉了下来。
“你来干什么?”我爸冷冷地问。
“我来干什么?我来看看我儿子,不行吗?”赵静把她的爱马仕包往沙发上一扔,环顾着我们装修一新的家,眼神里闪过一丝嫉妒,“哟,日子过得不错嘛。林远,你可真孝顺,给你爸和这个……外人,买了这么好的房子。”
“她不是外人!”我一字一句地纠正她,“她是我妈。比你这个亲妈,称职一万倍。”
刘秀娥阿姨拉了拉我的衣角,示意我别说了。她就是这样的人,永远与人为善,不想发生冲突。
赵静的脸一阵红一阵白,但她今天来,显然是有备而来。她深吸一口气,脸上突然挤出一个悲戚的表情,眼泪说来就来。
“远儿,妈知道,你心里有怨。妈对不起你。这些年,妈没有一天不在想你,不在后悔。可是妈也有自己的苦衷啊!”她开始声泪俱下地控诉,“你陈叔叔这几年生意赔了,欠了一屁股债,外面天天有人来要账。我们那别墅,车子,都抵押出去了。妹的学费到现在还没着落。妈实在是走投无路了,才来求你的!你就当可怜可怜我,帮妈妈这一次吧!”
如果不是我提前从亲戚那里打听到,她老公的公司只是一个项目亏了,资金链有点紧张,但远没到破产的地步,我差点就信了她的鬼话。
她见我无动于衷,又把矛头转向我爸:“林建国,你倒是说句话啊!这也是你儿子!你就眼睁睁看着他这么六亲不认吗?”
我爸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,指着她,手都在抖。
刘秀娥阿姨看不下去了,她倒了一杯水,递给赵静,小声说:“有话好好说,别吵。孩子大了,有自己的主意。”
赵静看也不看那杯水,一把挥开,水洒了一地。“用不着你假好心!一个保姆上位的,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话!”
“啪!”
一个清脆的耳光,响彻整个客厅。
是我打的。
我这辈子,没动过手打女人。但那一刻,我所有的理智都被怒火烧尽了。我可以忍受她对我的冷漠,对我的算计,但我绝不能容忍她侮辱刘秀娥阿姨。
赵静捂着脸,难以置信地看着我。“你……你打我?你为了一个外人,打你亲妈?”
“我再说一遍,她不是外人。”我的声音冷得像冰,“赵静,你今天来的目的,不就是钱吗?说吧,要多少。”
我不想再跟她纠缠下去。这种无休止的闹剧,只会一次次地伤害我爸和刘秀娥阿姨。我想用钱,买一个了断。
赵静愣住了,似乎没想到我这么直接。她眼珠子转了转,试探性地伸出五个手指:“五……五十万?”
我看着她,笑了。“五十万?你打发叫花子呢?我这个北大毕业,年薪百万的儿子,在你眼里就值五十万?”
她被我的话弄糊涂了,不知道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。
我缓缓地伸出三根手指。
“三百万。”我说,“我给你三百万。但是,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。”
赵静的眼睛瞬间亮了,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。“什么条件?你说!”
“从今天起,你我母子情分,一刀两断。你不能再以任何理由来打扰我和我的家人。我们,就是陌生人。你敢答应吗?”
我盯着她的眼睛,一字一句地说道。
她犹豫了。三百万的诱惑是巨大的,但“一刀两断”这四个字,也让她感到了害怕。她或许还想着,我是一棵可以长期饭票的摇钱树。
“怎么?舍不得我这个儿子?”我讥讽道。
“好!我答应你!”金钱最终战胜了那点虚无缥缈的血缘。她咬着牙,答应了。
“空口无凭,立字为据。”我拿出纸笔,写下了一份协议,内容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些。我让她签字,按手印。
她拿着笔的手有些颤抖,但最终,还是签下了自己的名字,按下了鲜红的指印。
拿着那张纸,我心里说不出的滋味。我用三百万,买断了生我的母亲。这听起来,多么荒唐,又多么悲哀。
“钱,三天内打到你卡上。”我对她说,“现在,你可以走了。”
她拿着那张协议,如获至宝,看也不看我们一眼,踩着高跟鞋,得意洋洋地走了。
她走后,屋子里一片死寂。我爸一屁股坐在沙发上,长长地叹着气。刘秀娥阿姨走过来,默默地收拾着地上的水渍和碎玻璃。
“远儿,”她抬起头,看着我,眼里满是心疼,“你……你别这样。妈知道你心里苦。”
我摇了摇头,走到她面前,握住她那双粗糙的手。
“阿姨,”我说,“从今天起,你就是我唯一的妈。”
第8章 八千块钱,一生偿还
三天后,我把三百万,准时打到了赵静的账户上。转账成功的那一刻,我删除了她的所有联系方式。我知道,我和她之间,那段名为“母子”的故事,彻底画上了句号。这三百万,不是报答,是买断。我买断了她未来所有可能对我生活的骚扰,买断了我内心的平静。
处理完这件事,我请了几天假,回了老家。
我没有告诉我爸和刘秀娥阿姨我已经把钱给了赵静。我怕他们知道了,又会替我心疼。
我只是像往常一样,陪我爸下棋,听他吹嘘自己又赢了哪个老伙计。陪刘秀娥阿姨去逛菜市场,帮她拎着沉甸甸的菜篮子,听她为了一毛钱跟小贩讨价还价。
这才是我的家,这才是让我感到安心的烟火气。
回北京的前一天晚上,我把我爸和刘秀娥阿姨叫到客厅,郑重地拿出了两个信封。
一个厚厚的,我递给了我爸。
“爸,这里面是五十万。你和阿姨年纪也大了,身体可能会有些小毛病。这钱你们留着,想买什么就买什么,想去哪里旅游就去哪里。别省着。”
我爸推辞着,但我态度坚决,他最终还是收下了。
然后,我拿出另一个薄薄的信封,递给了刘秀E娥阿姨。
“阿姨,这个是给您的。”
她接过去,捏了捏,很薄。她打开信封,抽出里面的钱。一沓崭新的一百元,一共八千块。
她愣住了。我爸也愣住了。
他们不理解。为什么给赵静是三百万,给我爸是五十万,而给这个家里付出最多的人,却只有区区八千块钱。
刘秀娥阿姨看着我,眼神里没有失落,只有疑惑。“远儿,你这是……”
我看着她,笑了。我拉着她坐下,把那个信封重新放回她手里。
“阿姨,你还记得吗?我上大学那年,家里的全部积蓄,是八千三百二十七块五毛。你为了凑齐学费,回娘家借了两千,又打了整整一个夏天的零工,卖废品,去餐馆洗碗,最后凑了一千二百块钱给我当生活费。”
我的声音有些哽咽,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。
“给赵静三百万,是因为在她眼里,亲情是可以明码标价的。我给她钱,是为了跟她两清,从此以后,互不相干。这笔钱,是一次性的了断费。”
“给我爸五十万,因为他是我的父亲,养我长大,这是我作为儿子应尽的孝道。”
“而给您这八千块钱……”我顿了顿,看着她的眼睛,一字一句,无比清晰地说,“是因为您的恩情,我这辈子都还不完。我没办法用钱来衡量。如果非要有一个数字,那就从这八千块钱开始吧。这是当年您为我付出的所有积蓄,我还给您。但从今往后,我的每一分工资,我的每一次陪伴,我未来所有的成就和荣耀,都有您的一半。您的恩情,我要用一辈子来还。”
我说完,屋子里安静极了。
刘秀娥阿姨看着手里的八千块钱,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,一颗一颗地往下掉。她不是伤心,是激动,是欣慰。她这辈子,没读过什么书,不懂什么大道理,但她听懂了我的话。
她一把抱住我,哭得像个孩子。“我的远儿……我的好孩子……阿姨不要你的钱……阿姨只要你好好的……”
我爸坐在一旁,也悄悄地抹着眼泪。
那一刻,我知道,我做对了。
血缘或许能决定我们从哪里来,但爱与陪伴,才能决定我们的心归向何处。有些人,即使血脉相连,也终将成为陌路。而有些人,虽然毫无血缘,却能用最朴实的善良,给予你最厚重的情义,成为你生命里最不可或缺的亲人。
如今,我又在北京工作了几年,事业稳定,也遇到了一个很好的女孩,准备结婚了。我把刘秀娥阿姨和我爸都接到了北京,我们住在一起。她每天最高兴的事,就是研究菜谱,给我们做好吃的。她做的红烧肉,依然是我心中最美味的佳肴。
至于赵静,我再也没有听到过她的任何消息。或许她拿着那三百万,解了燃眉之急,又过上了她光鲜亮丽的生活。但那都与我无关了。
我只知道,我的家,在北京这个偌大的城市里,灯火通明,温暖如初。而那个给了我这份温暖的女人,我会用我的余生,去守护她,孝顺她。
因为她,是我的妈妈。
本文标题:儿子考北大亲妈不付学费,后妈打工供读书毕业给亲妈300万后妈8千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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