孟珏最后到底有没有死
前世夫君抄她满门,今生正逢婆母刁难,她顺势提出和离,赶回府的他惊慌道:“夫人呢?”老夫人:“我替你休了她,正好成全你与阿芷婚事” 【完结】
全天下都认定,我孟烟菡是靠着下三滥的手段,给锦衣卫指挥使顾惊寒下了药,才爬上了他妻子的位置。
可他们不知道,我动手脚那晚,他看得一清二楚。

我笃定他心里有我,才会那般纵容。
直到我的眼前,飘过一行行被称作“弹幕”的怪异文字。
【真是笑掉大牙,这恶毒女配还真当男主喜欢她?人家是在给她下套呢。】
【孟烟菡坏事干绝,就等着被男主亲手结果吧!】
对于这些“妖言惑众”,我嗤之以鼻,一个字都不信。
可笑的是,新婚不过数月,顾惊寒便罗织罪名,抄了我孟家满门,将我父兄斩于刀下。
最后,他亲手用那把冰冷的佩剑,刺穿了我的心脏。
……
再度睁开眼,我赫然发现自己重生回到了新婚之夜。
满室的龙凤红烛摇曳着诡异的光。
我躺在喜床上,死死瞪着身侧那张既熟悉又可怖的脸,心如死灰。
多么讽刺,上一刻我刚命丧他手,这一瞬,竟又与他同塌而眠。
死亡前那撕心裂肺的恐惧,让我不受控制地往床里瑟缩。
顾惊寒似乎被我的动静惊醒,他倏地睁眼,那双寒潭般的眸子精准地对上了我的视线。
我心尖猛地一颤,只听他拧着好看的眉头问我:“你怎么了?”
我被那股后怕攫住,喉咙发紧,一个字都蹦不出来。
脑海中反反复复,全是我倒下时,他那柄滴血的剑尖。
我下意识捂住胸口,那里仿佛还在隐隐作痛,是利刃穿透的余悸。
就在这时,眼前,那些恼人的“弹幕”又一次闪现。
【这恶毒女配又在搞什么鬼?】
【老一套,想博取男主关注呗!】
我一怔,藏在锦被下的手指倏然捏紧。
上辈子,我就时常能看到这些“弹幕”。
它们甚至早就预告了我的悲惨结局。
可我不服,我不甘心,我拼命和这些弹幕较劲,非要证明它们错了,顾惊寒的心里是有我的。
下场,便是一败涂地。
思绪回笼,我强行压下翻涌的恨意,挤出一个苍白的笑容:“没事,只是……做了个噩梦。”
顾惊寒并未深究,只丢下一句冷冰冰的“早些休息,明日还得早起”,便径自翻身背对我睡了。
我望着他宽阔冷硬的背影,只觉得冷汗涔涔,浸透了中衣。
我同样背过身去,可一闭上眼,前世那血色的一幕又冲进脑海。
我死的那晚,电闪雷鸣。
他穿着一身刺目的紫色直裰朝服,提着长剑,如地狱修罗般踏入了我孟家大门。
闪电映在他一贯清冷的俊脸上,显得那般狰狞可怖。
他一字一句地说,我父兄乃是奸佞,他要为圣上“清君侧”。
滂沱大雨中,我跪在泥水里,放下所有尊严,哀声祈求他。
可他却只是冷漠地对我说:“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上,我会留你一命,望你日后安分守己……”
他屠我满门,却要我摇尾乞怜,感恩戴德。
我只觉得荒唐至极,笑着,没等他说完,便发了疯般起身,迎面撞上了他滴血的刀尖。
临死时,我清晰地看见他瞳孔骤缩,浮现出惊愕。
“孟烟菡!”
他那一声嘶吼,竟透着几分难以置信的惊愕。
呵,真是可笑,都到了那个地步,他竟还想演出几分情深义重的假象。
回过神,我浑身一颤,强忍着心尖的涩意。
这一世,我对他顾惊寒的爱再无半分奢求,我只想护我孟家周全。
……
翌日转醒,身侧早已冰凉。
顾惊寒向来以忠诚勤勉闻名,想必天不亮就入宫当值了。
说起来,今天我也该早起的。
毕竟按大庸朝的规矩,新妇过门第一天,须得早早去给公婆敬茶,以显孝道。
上辈子,我为了讨好顾家上下,拼命压抑自己的性子,学着做贤良淑德的典范,对他们悉心伺候。
可我得到了什么?
是顾家人故意将滚烫的茶水泼在我手上。
是他们借口祖训,罚我跪了整整两个时辰。
那场敬茶,不过是他们给我这个“下药上位”的儿媳准备的下马威。
今生,我绝不会再主动上门受辱。
所以,当门外的教养嬷嬷在床边阴阳怪气:
“新夫人,这都日上三竿了,再不起身去给公婆敬茶,怕是满京城都要说相府教女无方了。”
我眼皮都没抬,只淡淡以“身体不适”为由,将人打发了。
我是丞相嫡女,是圣上亲封的县主,自小金尊玉贵。
我知道,就算我摆足了架子,他们顶多背后骂我几句,掀不起大浪。
我翻了个身,心安理得地继续睡了。
……
直到顾惊寒下朝归来,“砰”一声巨响,我的房门被他一脚踹开。
我回头,正对上他那张铁青黑沉的俊脸。
“孟烟菡,你还要不要规矩!想让整个京城的人都戳着顾家的脊梁骨,骂你不孝吗?”
我望着他盛怒的模样,忽然轻飘飘地说:“夫君若是这般看不惯我,那不如……一封休书休了我便是。”
屋内瞬间死寂。
顾惊寒的眉头拧得死紧,他被我气笑了,语气满是讽刺:“当初是谁不知廉耻地给我下药,逼着我娶你?如今又在这里胡言乱语!你当婚姻是儿戏吗?”
我心口一刺,毫不示弱地迎上他的目光。
“可我下药那晚,你分明清醒,是你默许我得逞的,不是吗?”
前世我俩心照不宣,从未捅破这层窗户纸。
如今我坦白说出,竟成功让顾惊寒噎住了。
他神色微变,一时竟无言以对。
就在这时,一个婢女匆匆来报:“大人,表小姐到府了,老爷和夫人请您赶紧过去。”
提到“表小姐”,顾惊寒的眼神瞬间亮了,连声音都缓和几分:“我这就来。”
上辈子,我因为被罚跪祠堂,错过了这位表小姐的登场。
这辈子,我说什么也要去瞧瞧。
我跟着他一同到了前厅。
刚到,便见一名气质清纯、容貌秀美的女子正从马车上下来。
我认得她,这就是弹幕里反复提及的,顾惊寒的心尖尖,他的白月光表妹,宋茵芷。
宋茵芷站定后,盈盈一拜:“茵芷见过姨母、姨夫、表哥。”
她顿了顿,目光转向我,强撑起一抹笑:“茵芷恭贺表哥表嫂新婚。”
她的出现,瞬间让弹幕沸腾了。
【啊啊啊!我们妹宝终于出场了!好可爱!】
【要不是孟烟菡这个毒妇横插一杠,我们哥和妹宝早就喜结连理了!】
【哥妹CP就是最甜的,女配快点看清自己的位置,麻利地给男女主让路!】
看着这些,我不禁无声苦笑。
宋茵芷,才是顾家原本属意的儿媳。我的出现,毁了他们的“天赐良缘”。
所以上辈子无论我如何伏低做小,都暖不热他们的心。
这日的午膳,为了给宋茵芷接风洗尘,顾府备了满桌的佳肴。
无一例外,全是宋茵芷爱吃的。
至于我这个新妇,倒像是可有可无的摆设。
席间,宋茵芷端起酒杯,一双美目含情脉脉地望着顾惊寒。
“这杯酒,茵芷要敬表哥。还记得小时候表哥为救我,腰上被划了多长一道口子,现在还留着疤呢。”
一向冷漠的顾惊寒,竟真的笑了笑:“只要你平安无事就好。”
我清清楚楚地看见,他眼底那一闪而过的,是我从未见过的柔情。
即便早就知道他对宋茵芷的感情,此刻我心中依旧涩得发慌。
原来,顾惊寒真心爱一个人时,是这般温情的模样。
可笑我痴缠两世,竟从未见过。
这时,顾母立刻打趣道:“还记得你这丫头当时哭着喊着,说长大了要以身相许报答表哥呢。”
宋茵芷顿时红了脸,娇羞地看了我一眼。
“姨母,如今表哥都成家了,那些儿时的玩笑话,就莫要再提了。”
顾母话锋一转,冷冷地扫了我一眼:“若不是某些人使了见不得光的手段,茵芷和惊寒,怕是早就儿女成双了。”
她话里话外,都在指责我这个鸠占鹊巢的恶人。
若是上辈子的我,听到这话定要掀了桌子。
可如今,我神色平静地放下了玉筷。
“既然如此,那不如就由我这个正妻做主,让夫君将表妹娶进门,做个平妻吧。”
我此言一出,满座皆惊,各怀心思。
宋茵芷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,期待地望向顾惊寒。
顾惊寒却神情一凛,厉声斥我:“你胡说八道什么?”
他这反应,倒让我有些诧异:“你们两情相悦,我大度成全,怎么就成胡说了?”
顾惊寒依旧锁着眉:“你发的什么疯?茵芷只是我的表妹!”
话音刚落,弹幕就刷疯了——
【哈哈哈男主你就嘴硬吧!】
【这女配真烦,非要逼男主说这种话,伤我们妹宝的心,呸!】
等我回神,就见宋茵芷果然神色黯然,勉强开口道:“只是句玩笑话罢了,表嫂千万别介意。”
接着,她又转向顾惊寒:“茵芷初来乍到,表哥可否陪我上街逛逛?”
我还没表态,顾惊寒便毫不犹豫地应下:“自然。”
我看着宋茵芷那含情脉脉的眼神,又怎好意思打扰这对“表兄妹”。
便寻了个借口:“你们去吧,我有些乏了。”
……
午膳后,两人便一道出了门。
我确实倦了,回房小憩。
再醒来时,已是日暮。
透过窗棂,我看到顾惊寒与宋茵芷并肩从外面回来。
两人在院中驻足。
宋茵芷羞答答地垂着头,从发间取下一支精致的木兰玉簪。
“表哥,谢谢你送我的簪子,我很喜欢。”
对着宋茵芷,顾惊寒那张万年冰封的脸上,竟浮现出难得的温情:“喜欢就好。”
他们又说了些什么,我无意再听。
很快,宋茵芷一步三回头地走了,顾惊寒推门而入,带着一身外头的微凉寒气。
他从袖中摸索片刻,竟也掏出一支木兰玉簪递给我,样式与方才宋茵芷那支一般无二。
“给你的。”
我看着那支玉簪,再想到方才宋茵芷满面娇羞的模样,讥讽地勾起唇角。
“木兰花语为忠贞不渝,你转头送给两个人,不觉得亏心吗?”
顾惊寒拿着玉簪的手僵在半空,脸色陡然黑沉。
“你这话什么意思?”
我看着他,只觉得可笑至极。
笑他堂堂锦衣卫指挥使,竟连自己喜欢谁都不敢承认。
我索性挑明:“你刚给了宋茵芷一支一模一样的,不是吗?”
话音一落,便见顾惊寒神情发沉。
“你怎能与茵芷相提并论?她是我妹妹!”
听到这话,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。
原来,我连和她比较的资格都没有。
眼前,那些弹幕又兴奋了起来。
【哟哟哟,是妹妹,以后男主在床上也这么喊妹宝吧……】
【女配什么时候才能懂,她就是男女主play的一环啊!】
看着这些污言秽语,我心底涌上一阵恶心与酸楚。
我懒得再与他废话,挥手示意他离开。
可下一秒,那支玉簪从他手中滑落,掉在冰冷的金砖上,清脆一声,碎成了三段。
顾惊寒似乎被我的态度彻底激怒,脸色难看到了极点。
“孟烟菡,你当真是不识好歹!”
他撂下这句话,甩袖而去。
接下来的两日,他再没踏进我的房门。
……
直到归宁这日,顾惊寒再怎么不情愿,也得按规矩陪我回孟家。
一路行来,我贪婪地看着孟家的一砖一瓦,心下无比庆幸。
庆幸它们还没被染上那可怖的血色。
庆幸我还有机会重来一次,我的父兄尚在,我还有机会救他们。
趁着顾惊寒与父亲在书房议事的空档,我立刻找到了兄长孟珏。
我压低声音,迟疑地问:“大哥,你麾下是不是有个姓楚的副将,最近向你借了京郊那处废弃的宅子?”
孟珏坦然点头:“是,他是我过命的兄弟,怎么了?”
听到这话,我秀眉紧蹙,郑重提醒:“大哥,我知你重情义,但防人之心不可无。”
孟珏大概做梦也想不到。
上辈子,就是他这个“过命的兄弟”,亲手把我们孟家送上了绝路。
他偷用那宅子,暗中练兵豢马,东窗事发时,却反咬一口,污蔑是我兄长指使。
圣上本就对孟家功高震主心存猜忌,此事一出,便成了压垮孟家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可这些话,我知道我说出来,无人会信。
我只能点到为止:“你闲时最好亲自去看看,不然……恐会给我们孟家招来无尽灾祸。”
话音未落,一道冰冷的声音自我背后响起。
“什么无尽灾祸?”
我身体一僵,猛地回头,正对上顾惊寒那张冷肃探究的脸。
我心下一沉。
孟珏张口就要说:“我妹妹说要我……”
我忙拉住他,强笑着遮掩过去:“没什么,我们兄妹随便聊聊家常。夫君,你和我爹聊完了?”
顾惊寒倒也没追问,只点了点头:“嗯,时辰不早,该回府了。”
我紧了紧手心,跟着他往外走。
临别时,我又回头看了一眼孟珏,见他神情凝重,希望他把我的话听进去了。
上马车前,自小照顾我的柳嬷嬷将一个锦囊塞进我手里。
“小姐,这是嬷嬷特地去庙里求的送子灵符,望你和姑爷早日开枝散叶,来年抱个大胖小子。”
我看着柳嬷嬷布满皱纹的慈爱脸庞,眼眶一热。
我娘去得早,柳嬷嬷待我如亲女,可最后,她也倒在了那片血泊中。
我握紧她的手,什么也没说,将灵符收好。
上了马车,顾惊寒的目光落在我手中的锦囊上,拧眉问:“这是何物?”
我亮给他看,如实道:“送子灵符。”
顾惊寒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:“刚成婚,急着要什么孩子?”
闻言,我心中一片苦涩。
是啊,他不爱我,自然不急。
我下意识地抚上依旧平坦的小腹。
前世,我到死都没来得及告诉他,我已怀了他的骨肉。
我望着顾惊寒冷硬的侧脸,忽然很想知道一个答案。
便抬头问他:“如果,我是说如果,有朝一日圣上命你抄我孟家、杀我父兄,而我恰好怀着你的孩子跪地求你,你会手下留情吗?”
弹幕立刻开始嘲讽我。
【这女配什么意思?不会以为怀个崽就能绑住男主吧?】
【笑死,她根本就生不下来!】
我心尖狠狠一颤,又听顾惊寒的回答没有一丝迟疑:
“锦衣卫是圣上鹰犬,只知遵皇命。若真有那日,必是孟家犯下滔天重罪,我……不会留情!”
我的指尖几乎要嵌进掌心。
早就知道的答案,我又何苦自取其辱。
见我沉默,顾惊寒拧眉:“好端端的,你问这个做什么?”
我摇头苦笑:“没什么,随口一问。”
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,没再多言。
……
回府后,他依旧没来我房中。
前世,我或哭或闹,或用身份压他,使尽了浑身解数,才换来他不情不愿地与我同塌。
如今,我倒是乐得清静。
我也不愿再像上辈子那样,怀上他的孩子。
从那些无处不在的弹幕里,我知道他这几日带着宋茵芷游遍了京城。
【今天男主带妹宝游湖了,妹宝没站稳摔他怀里,他耳朵都红透了!】
【哈哈哈男主教妹宝骑马,绝对是怀有私心想趁机抱妹宝!】
【不对啊,我记得原剧情里,这时候恶毒女配都会冲过来大闹一场,这次怎么没动静?】
【管她呢!没有女配碍眼,哥妹磕起来才甜!】
我漠视着这些弹幕,只管过我的日子。
上辈子的我,确实处处监视他的行踪,只要他敢和宋茵芷有半点风吹草动,我必定会去大闹一场。
想来,也正因如此,才让他愈发厌恶我。
今生,我自不会再去自取其辱。
……
直到半月后平远王的寿宴,我才算见了他这半月来的第一面。
只不过,我们一路同车,却相对无言。到了王府,明眼人都看得出我们夫妻不睦。
但碍于顾惊寒锦衣卫指挥使的煞神名头,没人敢多嘴。
直到顾惊寒被人叫去议事,我的闺中密友,安宁郡主才凑了过来。
她拿胳膊肘捅捅我:“孟烟菡,你俩怎么回事?吵架了?”
我捏起酒杯一饮而尽:“别提了,以前是我眼瞎,错把鱼目当珍珠。”
安宁郡主笑我:“少来这套,怎么,你还真能跟他和离啊?”
我没说话,心里却确实在盘算着和离之事。
安宁郡主见我神色,压低声音笑道:“我看顾惊寒那个冷面阎罗也忒没情趣了。你要是真觉得无趣,今晚宴会散了,去我府上,我给你寻几个貌美听话的小倌,包你满意。”
安宁向来胆大包天,这话听得我脸颊一热。
然而我刚要开口,一道淬了冰的声音便从背后传来:“郡主,我与夫人新婚燕尔,你就这般明目张胆地拐她去找小倌,是否太不合时宜?”
看到顾惊寒,安宁郡主讪讪一笑。
撂下一句“开个玩笑,顾大人何必当真”,便溜之大吉。
等她走后,顾惊寒的视线才落到我身上,神情暗藏风暴。
他在我身旁坐下,语气里的警告意味十足:“你如今已是人妇,安宁郡主行事荒唐,你当少与她来往。”
“女子当有女子的本分,动辄将小倌挂在嘴边,物以类聚,简直伤风败俗!”
顾惊寒难得说这么多话,我却越听心越冷。
原来,在他心里,我就是这般不堪。
这一刻,我忍不住反问:“那在你顾指挥使眼里,什么样的女子才算得上好?”
顾惊寒想也不想地答道:“自然是文静、温柔、知礼、矜持的女子。”
我静静地听着。
他说的每一个字,都像是在描绘宋茵芷,而我,一条也不占。
弹幕也跟着起哄——
【男主这不就是照着妹宝念的吗?】
【笑死,现在说喜欢矜持的,以后妹宝对他矜持,看他急不急。】
看着这些,我的心彻底寒了。
我没再搭理他。
……
宴会结束,回了顾府。
夜里我正准备歇下,没成想,顾惊寒竟推门而入。
成婚这些天,除了新婚那晚,他再未在夜里踏足我的房间。
我皱了皱眉:“这么晚了,你怎么来了?”
他听了这话,脸色微沉:“你这是什么意思?你是我夫人,我来你房中,难道不是天经地义?”
我喉咙一噎,没再作声。
眼见他自顾自褪下外袍,径直躺上了我的床榻。
他一上来,我便觉得床榻瞬间逼仄了许多,那股熟悉又陌生的男子气息将我笼罩,让我不由自主地往里缩了缩。
我背对着他,闭上了眼。
却感觉,身后的呼吸声渐渐沉重。
忽而,一只灼热宽厚的大掌,猛地握住了我的腰身。
我几乎是下意识地一僵,猛地回头:“你做什么?”
他欺身压了上来,灼热的呼吸喷在我的耳廓,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嘲弄:
“怎么,莫非是我这个夫君满足不了你,才让你动了心思,想去外面找小倌?”
一向聒噪的弹幕,此刻竟罕见地安静了。
眼看他炙热的唇就要落在我的脖颈,我用尽全力抵住他坚实的胸膛,偏过头:“我不愿意。”
顾惊寒的动作一僵,随即冷笑出声:“孟烟菡,当初死缠烂打非要嫁给我的是你,如今又在这里装什么贞洁烈女?”
我攥紧了拳,心尖泛起密密麻麻的疼。
是啊,我曾经对他那般赤诚、毫无保留的爱意,在他眼里,不过是死缠烂打,是轻贱。
我红着眼,一字一顿地回敬他:“那你呢?从前对我百般推拒、冷若冰霜的顾大人,如今又是在做什么?”
顾惊寒怔住了,冷冷地看了我许久。
良久,他没再说话,翻身下床,背对着我,一夜无话。
……
早上我醒来时,身侧又空了,仿佛昨夜的一切只是我的错觉。
用完早膳,我去了书房,本想写信再提醒兄长,那私宅之事万万不可大意。
可我刚走到桌案边,就瞥见一封尚未写完的奏折。
上面的墨迹未干,字字句句,皆是弹劾我兄长孟珏私自豢养亲兵,意图谋反!
底下还压着一封信,我颤抖着打开,发现是我兄长那“过命兄弟”楚副将的亲笔证词!
可我清楚地记得,前世此事爆发,分明还有足足三个月的时间!
这一瞬,我如坠冰窟,遍体生寒。
前世,我只当顾惊寒是奉命行事,是圣上的刀。
可如今,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!
孟家的灭顶之灾,根本就是顾惊寒一手策划,他早就联合了那名副将,给我孟家挖好了坟墓!
我身躯狠狠一震,什么都顾不上了,发疯似的往孟家赶去。
我知道,这场灾祸,孟家躲不过。
可我不在乎什么功名利禄,我只要我的家人,平平安安地活着。
到了孟府,爹爹见我披头散发、神色慌张的狼狈模样,立刻迎上来:“烟菡,出什么事了?”
兄长也疾步走来:“是不是顾惊寒欺负你了?”
我流着泪摇头:“不是,我回来有天大的要事!兄长,我让你查的那处宅子,如何了?”
闻言,孟珏神色凝重了几分。
“烟菡,我按你说的去了,亲眼撞见……楚副将竟真的在那里偷着练兵!”
我的手指一紧,急问:“那你打算如何?”
孟珏双拳紧握:“是我失察,我自当去向圣上请罪,将功抵过!”
我松了口气,连忙抓住他:“兄长,你听我说,明日一早,你和父亲即刻入宫,主动上交兵符,自请辞官归乡!再晚一步,孟家就万劫不复了!”
孟珏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,神色凝重地点头:“好。”
……
父兄很快入了宫。
我待在孟府,心焦难耐,坐立不安,在厅中来回踱步。
直至夜幕四合。
门口终于传来车马声响,我急忙跑过去。
却看到,我的父兄……竟都换上了一身素色常服。
而他们身后的,赫然是身着飞鱼服、腰配绣春刀的顾惊寒。
我的心陡然一沉。
经历过前世的我,太清楚顾惊寒这身打扮意味着什么。
一股莫大的绝望将我淹没,压得我喘不过气。
难道我还是晚了一步?难道不管我怎么做,都无法改变孟家的结局吗?
我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,直到顾惊寒看着我,冷沉的声音响起:
“圣上口谕。孟氏一族教子不严,御下不力,本应重罚。念其主动请辞、上缴兵权,诚心悔过,特免去孟氏父子所有官职,收缴家财,即日离京,还乡归田。”
我悬着的心轰然落地。赌对了,我们孟家,保住了!
我昂头看着夜空,心中无比感激老天,给了我重来一次的机会。
父亲走到我面前,不过一日,他仿佛苍老了十岁。
“烟菡,我与你兄长明日便要离京,你日后在顾家,要好生照顾自己。”
我咬紧下唇,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说:“爹,哥哥,我跟你们一起回老家!”
话音落下,顾惊寒的眉头瞬间紧拧。
孟珏也上前来,拉住我:“烟菡,不可任性!你已嫁做人妇,是顾家的儿媳。”
我深吸一口气,只说:“我没有任性。”
我从袖中掏出早已备好的和离书,当着所有人的面,递到顾惊寒面前。
“孟家如今已是罪臣之身,我孟烟菡不愿连累顾大人,自请下堂,望夫君成全。”
四周一片死寂。
顾惊寒那双寒潭般的眸子死死锁住我,他一把夺过和离书,当众将其撕得粉碎。
碎纸如雪,洋洋洒洒落下。
“夫人,”他拽住我的手腕,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,他贴在我耳边,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:
“我顾家,向来只有丧妻的说法,没有休妻与和离。”
我身子陡然僵住。
前世,我不就是应了他这句“丧妻”吗?
我正要再说什么,却被孟珏拉到了一旁。
他显然不理解我的决定:“烟菡,你别犯傻。你好不容易才嫁给他……”
毕竟当初,是我死皮赖脸地追着他跑,是我连女儿家的廉耻都不要了,也要成为他的妻。
我摇了摇头,自嘲一笑:“哥,从前是我不懂事,被爹爹和你宠坏了,走上了一条错路。”
我曾蛮横地以为,喜欢的东西就一定要抢到手,却忘了,人不是物件,两情相悦才叫圆满。
如今,我不会再执迷于这个不属于我的男人。
我告诉孟珏:“以后,我不会再喜欢顾惊寒了。”
孟珏沉默了许久,终于明白了我的决心。
他语重心长道:“那你……处理好你和顾惊寒的事。我和爹三日后启程,在城外十里坡等你。”
我重重点头:“好。”
……
回顾府的马车上,一片死寂。
许久,顾惊寒的声音冷得掉渣:“你进了我的书房?你父兄请辞,是你出的主意?”
我神色微僵,还是点了点头:“是。”
我知道,圣上忌惮孟家久矣,他要的是兵权,而非性命。所以我才敢铤而走险,辞官保命。
好在,我赌对了。
顾惊寒眸色沉沉地看我:“下次再有此事,当等我回来,与我商议,莫要擅自行事。”
我险些笑了:“等你?等你拿着奏折,带人来抄家灭门吗?”
顾惊寒脸色黑沉,拧眉道:“我是你夫君,你就这般不信我?”
我心脏重重一沉,红着眼看他,轻扯唇角:“你运筹帷幄,准备置我孟家于死地时,可曾有半刻记得,我是你的妻子?”
顾惊寒的话音哽住。
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,只是沉下神色。
“你父兄虽被革职,可你依旧是我顾惊寒明媒正娶的妻子。这一点,永远不会变。”
我心里一紧,不明白他为何就是不肯和离。
就连我眼前的弹幕也疑惑不已。
【这剧情不对啊!原著里孟家不是被满门抄斩了吗?】
【怎么现在只是辞官归乡了?】
【男主疯了?他为什么不跟恶毒女配和离啊?他不是应该巴不得吗?】
疑惑间,马车已停在顾家门口。
我与顾惊寒刚下车,管家就面色惨白地冲了出来。
“大人,不好了!表小姐她……她心疾犯了,请了好几个大夫都束手无策!”
顾惊寒脸色骤变,他立刻将腰牌递给手下:“快,持我令牌,去宫里请御医!”
说完,他转身便急急赶去了宋茵芷的院子。
我看着他焦急万分的背影,心一寸寸地冷了下去。
……
我回到屋子里,开始清点我的嫁妆,筹备着三日后的离开。
我清点了一整夜。
顾惊寒也在宋茵芷的院子里,守了整整一夜。
直至天光微亮,顾惊寒才拖着一身疲倦和浓重的药味,回到我的院子。
当他看到我脚边收拾好的行囊时,脸色瞬间铁青:“孟烟菡,你到底还要闹到什么时候!”
我抬起头,看着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,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平静与认真。
“顾惊寒,以前是我瞎了眼,是我自作多情。现在我看清了,强求来的终究不是我的。”
“你放我走,去娶你心心念念的表妹。我们一别两宽,各自欢喜,不好吗?”
顾惊寒的神色有片刻的怔忪。
他死死地盯着我,沙哑的嗓音里带着一丝我听不懂的情绪:
“我何时说过,你是在自作多情?”
屋内静得出奇。
而我眼前的弹幕,在沉寂片刻后,瞬间炸开了锅——
【不对劲!绝对不对劲!原著里没这段啊!】
【我靠!这什么情况!妹宝还在隔壁病着呢!男主这是什么意思?】
【我还以为他是来赶女配走的,这……这听着怎么跟告白似的?剧本拿错了吧!】
我望向面前的顾惊寒:“你这话,是什么意思?”
顾惊寒薄唇轻抿,刚想开口说话……
顾惊寒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,就被门外一道急促的声音打断。来人是他的心腹,声音里透着十万火急:“大人,宫里来传,圣上召您即刻入宫!”
顾惊寒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转向我,里面情绪难辨。他停顿片刻,沉声道:“眼下的事,容后再议。你安分待在府里,等我归来。”
说完,他便整了整衣袍,大步流星地离去了。
谁知,他这一去,竟是整整两日未归。
而我父兄离京的最后期限,已近在眼前。我如热锅上的蚂蚁,心中焦灼万分。
手里若是没有那封和离书,我便是个未出户的妇人,根本无法脱离顾家,更别提与父兄同行。
我正盘算着去求安宁郡主,看能否借她的力入宫寻人,脚步还未迈开,顾母却已携着宋茵芷,不请自来,堵在了我的房门口。
一踏入房门,顾母便连个好脸色都欠奉,那双吊梢眼里的厌恶几乎要溢出来。
“孟烟菡,你嫁入我顾家,晨昏定省一样不占,真是毫无规矩!从前看在你孟家势大,我不与你这小辈计较。如今你父兄皆成罪人,你还敢如此拿大?”
我实在没心情陪她们演这出婆媳戏码,懒得敷衍,拢了拢眉心,开门见山:“婆母今日驾临,有话不妨直说。”
顾母被我这毫不恭敬的态度气得脸都成了猪肝色,一旁的宋茵芷赶忙上前替她顺气,一面转向我,声音柔得能掐出水来:“表嫂,您怎能如此?忤逆长辈,这可是‘七出’之条啊!快给姨母赔个不是吧。”
我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,冷然道:“既然都犯了七出,那还等什么?婆母一封休书将我逐出家门,岂不正好?我感激不尽。”
“你——你以为我不敢?!”
顾母被我彻底激怒,指着我的鼻子发抖,她头也不回地对宋茵芷吼道:“笔墨伺候!”
宋茵芷眼中闪过一丝得意,动作麻利地取来了纸笔。
不多时,一封墨迹未干的休书,便被狠狠甩在了我的面前。
按本朝律法,若儿媳不敬尊长,婆母出具的休书,亦是作数的。
我心中竟有些荒唐。我千方百计想求一封“和离书”,最后到手的,却是一封“休书”。
不过,无所谓了。只要能离开这座牢笼,是何种名目,我都不在乎。
迎着二人或惊愕或得意的目光,我平静地拿起笔。我的手没有丝毫颤抖,一笔一划,清晰有力地签下了“孟烟菡”三个字。
见我签得如此干脆利落,顾母反倒愣住了,似乎没料到我会这般痛快,她下意识想伸手来夺:“等等,这事...还是等惊寒回来再说...”
但迟了。
我已将那份休书折好,稳稳揣入怀中,如同揣着一件稀世珍宝。
我站起身,第一次,也是最后一次,朝她端正行礼。
“多谢婆母成全。”我直起身,声音平静无波,“自此一刻,我孟烟菡与顾家,婚嫁两销,再无瓜葛。”
言罢,我拎起早已备好的行囊,在顾母震惊错愕的目光中,头也不回地跨出了房门。
可就在踏出顾府大门的那一刻,我还是没忍住,回望了一眼。
阳光下,“顾府”二字的鎏金牌匾依旧刺眼。
脑海中闪过的,却是大婚那日,顾惊寒牵着我的手,踏过这道门槛时,我心中那份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欢喜。
那时我天真地以为,嫁给了毕生所爱,往后便是执子之手,与子偕老。
何曾想过,竟是这般不欢而散,狼狈收场。
我自嘲地摇摇头,甩开那点多余的情绪,快步奔向城门。
远远的,便看见了父亲和兄长焦灼等待的身影。
我再也忍不住,扑进他们怀中,泪水决堤:“爹,兄长,我来了。”
……
皇宫,太极殿内。
顾惊寒一身凛然地肃立着,身上的寒气仿佛能将大殿的暖香驱散。
皇帝龙心大悦,亲切地拍着他的肩膀。
“爱卿,孟家一党已除,家产兵权尽数归库。孟家父子,今日也已离京。”
“惊寒,先前让你娶那孟家女,着实是委屈你了。朕即刻下旨,允你二人和离。”
“朕听闻你与你那表妹宋氏女情投意合,朕便做个顺水人情,为你们赐婚!”
这番恩赏,换作旁人早已叩谢隆恩。
可顾惊寒闻言,却脸色一变,猛地跪倒在地。
“陛下!臣……臣并无此意!孟烟菡既已是臣的妻子,臣便想与她……负责到底。”
皇帝见他态度坚决,也不再强求,只摆了摆手,让他退下了。
踏出宫门,顾惊寒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。
方才在御前,他几乎是脱口而出。连他自己都未曾细想,为何不愿放手。
孟烟菡的音容笑貌,此刻竟无比清晰地浮现在他心头。
所有人都以为,是他那个妻子孟烟菡不知廉耻,用腌臢手段下药,才攀上了他顾家的高枝。
可无人知晓,那晚的真相。
顾惊寒不仅对那杯下了料的茶心知肚明,他甚至...是亲眼看着她笨拙地动手的。
以他深厚的内力,那点不入流的药效,根本撼动不了他分毫。他若不愿,谁能强迫?
之所以将计就计,不过四个字——顺水推舟,心之所愿。
他承认,最初奉皇命接近她,是带着目的。可日复一日的相处中,他那颗冰封的心,早已被那个明媚张扬、敢爱敢恨的女子融化。
只是,横亘在二人之间的,始终是孟家的滔天权势和皇上的猜忌。
如今,这根最深的刺终于被拔除。
他以为,他们之间所有的阻碍都已消失,他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待她好,与她共度余生。
顾惊寒归心似箭,一回到顾府,便直奔孟烟菡的院子。
可迎接他的,是空荡荡的房间。
不仅人不见了,就连她所有的衣物细软,都消失得干干净净,仿佛她从未在这里住过。
顾惊寒强压下心头的慌乱,拧眉抓住一个路过的婢女:“夫人呢?”
婢女吓得一抖,低头回道:“夫人...夫人已经走了。”
顾惊寒声线骤冷:“走了?我离府前如何吩咐的?谁准她走的?”
话音未落,顾母的声音便传了过来:“是我让她走的。”
顾惊寒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:“母亲,这是何意?”
顾母走到他面前,脸上带着一丝快意:“我已经替你做主,休了孟烟菡那个不敬长辈的女人!把她赶出顾家了!”
她洋洋得意地从怀中掏出那纸休书,仿佛呈上一件功劳。
那纸轻飘飘的,可递到顾惊寒眼前时,上面“孟烟菡”三个清秀又决绝的字迹,却像三柄烧红的尖刀,一笔一划,狠狠扎进了他的心脏。
这一瞬,顾惊寒如遭夏夜惊雷,震得他耳中嗡鸣作响。
他的脸色黑沉如墨,额角青筋暴起,捏紧的拳头指骨“咯咯”作响,那双一向锐利的眸子里,此刻只剩下滔天的震怒与困惑。
“你凭什么替我休妻?!”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。
一提到孟烟菡,顾母便气不打一处来:“儿媳不孝,我身为婆母,自然有权休了她!”
“当初你非要娶她,我就不同意!你听听她在京中的名声,简直不堪入耳!如今她娘家倒了,她倒也识趣,乖乖签了字滚了。”
顾母说着,欢喜地将一直躲在身后的宋茵芷拉到跟前:“惊寒,你看,还是茵芷贴心。这才是娘为你选的好媳妇。你们本就青梅竹马,两情相悦。娘会尽快挑个黄道吉日,把你们的婚事办了。”
宋茵芷被点名,立刻抬起一双含羞带怯的眼眸,娇嗔地看了顾惊寒一眼:“姨母……”
“哎,还害羞什么。”顾母慈爱地拍着她的手。
宋茵芷自幼便倾心于顾惊寒,此刻眼见夙愿即将得偿,心中早已是小鹿乱撞。
可惜,顾惊寒的心思,却截然相反。
他与宋茵芷虽是表兄妹,两家也确有结亲之意。
但他自小性情冷淡,一心只在建功立业,于儿女情长之事上,向来淡漠。
娶宋茵芷,还是娶旁人,对他而言,并无区别。
直到一年前,王妃的赏荷宴上。
那日天光正好,湖边碧影重重。
顾惊寒本欲离去,却被湖边那一抹灵动跳跃的石榴红身影,牢牢攫住了视线。
她正娇笑着,要去摘湖心那朵开得最盛的荷花。
也不知是谁绊了谁,只听一声惊呼,那抹石榴红便直直朝着湖中倒去。
电光火石间,顾惊寒已凭本能飞身而出,将那柔软的身躯稳稳接入怀中。
站定后,他才看清她的模样。粉腮雪面,发间一支赤金镂花长簪,额点莲花钿,一双秀眉弯如新月,盈满了醉人的笑意。
顾惊寒一时竟看痴了。
直到怀中人儿“噗嗤”一笑,娇俏开口:“指挥使大人,这光天化日,授受不亲呢。”
他,顾惊寒,一向冷面肃杀,此刻心脏却悸动不已。
他慌忙松开手,嗓音竟有些喑哑:“得罪了。”
下一刻,他飞身掠过湖面,摘下了那朵最娇艳的荷花,递到她面前。
“此花,聊作赔礼。”
孟烟菡大方接过,朱唇一抿:“那我就笑纳啦。”
顾惊寒不敢再看,转身狼狈离去。
可当晚,他竟破天荒地做了梦,梦中全是她的音容笑貌,春色无边。
他早已打听过她的身份——相国嫡女,威远将军之妹,孟烟菡。
一个被传言骄纵放浪、行事出格的贵女。
这与他从小所学的“女子当恭顺贤良”背道而驰,本该是他最不耻的类型。
可偏偏,他就是着了迷。
……
思绪回笼,顾惊寒的眼神愈发坚定。
他对着顾母和宋茵芷,声音冷沉,不容置喙:“我不会娶她。”
这话一出,宋茵芷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,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。
她泪光盈盈,不甘心地追问:“表哥,为什么?我到底哪里不如她?”
顾惊寒终于将视线转向她,那目光冷得像腊月的寒冰,不带一丝温度。
“茵芷。”他开口,字字清晰,“在我心里,你始终只是表妹,与亲妹无异。我对你,从未有过半点男女之思。”
这番话,无异于晴天霹雳,砸得宋茵芷娇躯一震,踉跄着险些摔倒。
顾母见状,又急又怒,连忙扶住她,厉声质问:“顾惊寒!你怎能说出如此伤人的话!”
顾惊寒负手而立,语调不变:“我只是在陈述事实。”
他转而看向顾母,眸光锐利:“还有,那封休书,不作数。我顾惊寒的妻子,从始至终,只有孟烟菡一人。”
说完,他再也顾不上身后二人的反应。
他知道,孟烟菡的父兄刚离京,她一个弱女子,定是去追赶家人了。
“备马!”他对着门外的小厮怒吼,“要府上最快的马!”
片刻,一匹枣红骏马被牵至跟前。
顾惊寒飞身上马,双腿狠狠一夹马腹。
“驾!”
骏马长嘶一声,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。
等顾母和宋茵芷追出府门时,只来得及看到他绝尘而去的背影。
顾惊寒的心,乱成一团。
当确认孟烟菡真的离开时,他的心,就像被瞬间抛入了无底的冰海,连血液都要凝固了。
他抓着缰绳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泛白,双目猩红,又是一鞭狠狠抽下:“驾!”
孟家父子是今早离京,回青州老家。
他们乘坐马车,定然走不快。只要他足够快,一定……一定能追上她!
想到这里,他那颗坠入深渊的心,才稍稍安定了些许。
孟烟菡,你不准走!
然而,顾惊寒拼死追赶,却注定是徒劳。
……
马车刚驶出城门,我眼前忽然一阵恍惚,那熟悉的半透明文字又飘了出来。
【???什么情况?顾惊寒拒婚了?他拒绝娶我们茵芷?这剧本不对啊!】
【卧槽,信息量好大,他不仅拒了,他还要去追孟烟菡?他疯了吗?!这还是那本《娇宠表妹》吗?】
我心头一震。
顾惊寒……来追我了?
我皱紧眉头,望着前方通往青州的路,立刻对兄长道:“哥,我们不回青州。”
孟珏一愣,不解地问:“妹妹,青州是祖籍,不回那里,我们能去何处?”
我反问他:“这么多年,你我可曾回过青州?”
孟珏摇了摇头。
我们自小在京城长大,青州于我们而言,只是个陌生的地名,毫无感情。
我深吸一口气,说出了另一个地方:“我们去扬州。”
七八岁时,父亲曾调任扬州一年。那一年,母亲尚在人世。
那也是我记忆中,一家人最快乐的时光。
果然,听到“扬州”二字,父亲和兄长都露出了恍惚与怀念的神色。
我知道,他们也想起了母亲。
孟珏点头,一甩马鞭:“好!妹妹,我们便去扬州!”
马车转了个向,载着我们一家三口,朝着与青州截然相反的南方驶去。
我心中默念:顾惊寒,愿你我,此生永不相见!
……
顾惊寒沿着官道,一路狂奔至暮色四合。
身下那匹日行千里的宝马,终于不堪重负,“扑通”一声跪倒在地,累得口吐白沫。
顾惊寒也被甩得一个趔趄。
他浓黑的剑眉紧锁,焦躁地扬鞭还想抽打,可那马儿只是悲鸣一声,再也站不起来。
顾惊寒这才被冷风吹得清醒了几分。
不对劲。
以他的脚程,早该追上马车了,为何连个车辙印都没看见?
他弃了马,施展轻功往回奔袭,仔细查探路面。
路上,根本没有近期的、属于重载马车的印记。
这说明,孟烟菡一家,根本没走这条路!
他追了这么久,全是在白费力气!
这一刻,顾惊寒气得咬牙切齿,指节捏得发白,眉宇间是化不开的戾气。
“孟烟菡……”他一字一顿,声音淬了冰,“天涯海角,我也会把你找出来。”
他强行平复心绪,就近寻了农户,重金买下一匹劣马,调头赶回京城。
……
回到顾府时,已是第二日深夜。
府中灯火通明,显然都在等他。
顾母一见他,便哭着扑了上来:“我的儿,那贱人走了就走了,你何苦去追她?”
她又拉过一旁双眼红肿的宋茵芷,满是心疼:“你看看茵芷,为了等你,两夜未合眼。你真是要伤透她的心啊!”
顾惊寒以往对母亲针对孟烟菡,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甚至默许她行使婆母的管教权。
可此刻,听到那声“贱人”,他只觉怒火攻心。
“母亲!”他厉声喝止,“请您放尊重些!孟烟菡是我的妻子,夫妻一体,你轻贱她,便是在轻贱儿子我!”
顾母闻言,气得捶胸顿足:“反了,反了!那妖女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!”
顾惊寒此刻身心俱疲,懒得再与她纠缠。
“我累了。”他甩袖,径直往书房走去。
顾母的哭喊被他甩在身后。
宋茵芷扶着顾母,忧心忡忡:“姨母,表哥他……”
顾母咬牙切齿:“定是那贱蹄子使了什么狐媚手段,不然惊寒怎会如此忤逆!”
宋茵芷垂下眼帘,心中却在飞速思索。
顾惊寒与孟烟菡成婚时日尚短,为何转变如此之大?
待她回到房中,身边的老嬷嬷凑了过来,低声耳语了几句。
宋茵芷一惊:“当真?”
嬷嬷笃定道:“八九不离十。大人一向不近女色,那孟烟菡能让他食髓知味,定是用了非常手段。小姐,男人啊,都是一样的……”
宋茵芷捏紧了手中的帕子,一个大胆的念头浮上心头。
“去……也给我备一份那样的药。”
……
行至太仓县,我与父兄停下歇脚。
刚在客栈住下,我眼前便又弹出了久违的弹幕。
我本以为,我走之后,顾惊寒和宋茵芷这对“官配”该修成正果了。
谁知,弹幕上的内容,却让我大跌眼镜。
【???宋茵芷你干嘛?下药?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不是恶毒女配才用的吗?我们妹宝的人设崩了啊!】
【这剧情怎么回事?作者是疯了吗?给女主安排这种low穿地心的情节?】
【等一下,我怎么越看越觉得...这个孟烟菡,她是不是重生的?她不仅躲了孟家大祸,还跑得这么干脆...】
看到这一条,我的心脏猛地一缩。
就在此时,那些原本刷个不停的弹幕,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抹去,屏幕瞬间模糊,随后,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我手心一紧,心中五味杂陈。
这个弹幕,虽然时常聒噪,却也算是我趋吉避凶的预言。
如今它猜出了我的秘密,然后消失了……
我不知道这是好是坏。
但无论如何,路,要靠我自己走了。这一世,我定要护好我的家人。
……
另一边,顾府书房。
宋茵芷果然端着一碗汤,叩响了顾惊寒的房门。
“表哥,你晚膳未用,我炖了腌笃鲜,给你送来。”
顾惊寒正对着地图,推演孟烟菡可能的去向,闻言头也不抬:“不必,我不饿。”
宋茵芷在门外咬唇,声音愈发轻柔:“表哥,你别生姨母的气,也别生茵芷的气,好吗?这汤,是我亲手熬了许久的。”
顾惊寒拧了拧眉,终究还是松了口:“进来吧。”
宋茵芷推门而入,将汤盅放在桌上:“表哥,你尝尝。”
顾惊寒策马一天一夜,确实早已饥肠辘辘。他未曾多想,端起碗,便将那碗浓汤喝了个底朝天。
汤一入喉,顾惊寒便察觉到了异样。
一股熟悉的燥热从小腹升起,迅速席卷全身。这感觉...和不久前孟烟菡给他下药时,何其相似!
他猛地抬头,眼神如刀:“你下药了?”
宋茵芷眼含春水,媚眼如丝,她不再掩饰,柔软的身躯贴了上来,双手环住他的脖颈。
“表哥,我喜欢你,从小就喜欢你。我日思夜想,都想成为你的人...孟烟菡能给你的,我加倍给你...”
她娇喘着,便要去解顾惊寒的腰带。
“滚!”
顾惊寒一把攥住宋茵芷的手腕,不带丝毫怜惜,猛地将她甩开。
宋茵芷狼狈地跌倒在地,手腕剧痛,她不敢置信地抬头。
顾惊寒强忍着翻涌的药力,眼中满是失望。
“堕落!”她哭喊着,“当年孟烟菡不也是用这种法子爬上你的床?为什么她可以,我就不行?!”
“她不一样。”顾惊寒打断她,声音冰冷刺骨。
“那晚,她是得逞了。”他闭上眼,再睁开时,满是决然,“但那是因为,我愿意让她得逞。”
宋茵芷怔住。
“因为我心甘情愿。”顾惊寒一字一顿,每个字都像重锤砸在宋茵芷心上,“因为,我喜欢的人是孟烟菡。”
这话,彻底击碎了宋茵芷所有的幻想。
原来,不是孟烟菡手段高明,而是他心甘情愿。
而她,连让他心甘情愿的资格都没有。
“表哥……”她慌了,抓住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,卑微地去抓他的裤腿,“我真的心悦你!我不求正妻之位,做妾,做妾也行!”
顾惊寒眼中最后一点温度也消失了。
“宋家乃书香门第,你竟能说出‘做妾’二字?”
他失望地摇摇头,强压着药性,甩袖离去,只留下一句:“你好自为之。”
……
从长安到扬州,一路南下。十日后,我们终于抵达了这座繁华的江南水城。
入夜,华灯初上,街道上火树银花,叫卖声不绝于耳。
我推开客栈的窗,看着这久违的盛景,庆幸是与家人共赏。
父亲捋着胡须,感慨万千:“十年未见,扬州更胜往昔。只可惜……你娘亲看不到了。”
兄长安慰道:“娘亲在天上,定是与我们同在。”
我们商议过后,次日便寻了掮客,在城中一处僻静清幽之地,买下了一间小院,总算安顿了下来。
然而,安稳日子没过两月,边疆便传来急报。
自我父兄被罢官夺权后,西凉屡屡来犯,竟已连夺两城,兵锋直指中原。
朝中竟无将可用。
扬州城中,开始有了传言,说圣上悔不当初,派人去青州寻孟家父子,却扑了个空。
听到这些,我心中五味杂陈。
孟珏得知此事,却是忧心忡忡,一夜未眠。
翌日清早,他放下碗筷,沉声道:“爹,妹妹,我想去参军。”
我一惊,当即反对:“哥,你疯了?你忘了我们是怎么离开京城的?”
兄长眉宇冷凝,掷地有声:“我知圣上猜忌孟家。可我参军,不是为他,是为边关百姓!我不忍他们流离失所。”
我喉头一梗:“可就算你想去,圣上也不会准。”
“我隐姓埋名!”兄长道,“从一小兵做起。妹妹,爹,我一身所学,不该困于这扬州城内。”
父亲沉默良久,最终点了点头:“珏儿,为父准了。”
我看着兄长眼中的火焰,最终还是松了口:“哥,保重。”
兄长走后,父亲开了家私塾,我则盘了个铺子,做起了衣裳生意。
……
光阴似箭,一晃三年。
边疆大捷,兄长不日归家的信,让我们喜出望外。
这日,我正打理着铺子,忽听隔壁大婶议论:“哎,好大的阵仗!像是京城来的什么大官,说是来寻妻的。”
我失笑摇头,并未在意。
就在我低头整理一匹新到的云锦时,铺子外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,紧接着,一道高大的阴影笼罩了进来。
我一抬头,便对上了一双熟悉又陌生的眼眸。
三年未见,顾惊寒似乎没什么变化,又似乎哪里都变了。
他一身紫色朝服,衬得身姿愈发挺拔,面容依旧冷峻,只是那双眼中,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惊涛骇浪。
他就站在那里,穿过三年的时光,穿过熙攘的人群,一步步走到我面前。
他的声音喑哑,像是压抑了太久,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狠厉:
“孟烟菡,你倒是……藏得够深。三年了,你让我好找!”
我一怔,心中却是深深的不解。
距离顾母替他休弃我,已有三年,这三年,他应当按部就班与宋茵芷在一起。
找我做什么?
我眉眼促狭,看着眼前的男人。
“找我做什么?”
顾惊寒听到这话,简直都要被气笑了。
“我明媒正娶的妻子,却远走扬州三年,你说我找你做什么?”
我的眉心一皱,更加不理解了。
我直接翻出盖着官府印戳的休书,亮给顾惊寒看。
“顾惊寒,你看清楚了!”
“你说我既不贤良也无淑德,说我名声败坏,不堪为你顾家妇,当年你可是一封休书将我扫地出门,如今,你怎么还能大义凛然来找我?”
顾惊寒眉目阴沉,拿过那纸休书,将之撕地粉碎。
他一字一顿,对我说道:“这纸休书非我所写,我不认。”
我昂头看着顾惊寒,凝视他鹰隼一般的眸:“白纸黑字,已成定局。”
顾惊寒却突然软下语气:“烟菡,不要闹了好不好?”
我的眉心越发颦蹙,只是声明道:“我没闹。”
在我心中,我与顾惊寒再也没有了任何关系。
闹这一字,又从何谈起。
见顾惊寒没有说话,我深吸一口气问道:“你怎么会找来扬州?”
分明我藏得已经够好,这天下之大,为何顾惊寒偏偏找来了这里?
我的话音刚落,顾惊寒便侧开了身问道:“你看看这是谁?”
我就看到顾惊寒身后,我的兄长孟珏抬腿走了出来。
三年不见,兄长沧桑了许多。
他身穿银色铠甲,青丝束起,看起来凛凛生风。
我一怔,心中惶恐之至,连忙上前去:“哥哥,你疯了?你忘记圣上是如何忌惮我们孟家了,如何还敢穿上这铠甲?”
兄长安慰一般的拍了拍我的肩膀,宽慰我:“妹妹,哥哥官复原职了。”
“啊?”我心中如同擂鼓敲击,深深的不安。
脑中又浮现出前世场景,喉咙堵塞着问他:“到底怎么一回事?”
孟珏这才将事情缘由,娓娓道来。
原来因他一走,朝中竟无将帅可用,无奈只能将身为锦衣卫指挥使的顾惊寒派上战场。
顾惊寒虽武功高强,可从未上阵打仗。
西凉军队来势汹汹,虽然都被顾惊寒一一化解。
可是却迟迟无法锁定胜局。
而这时,顾惊寒竟然在行军队伍里,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,便是孟珏。
顾惊寒并未将他赶出军营,而是收之麾下。
很快,孟珏便带领军营,以少胜多,大退了敌军。
顾惊寒写信,向圣上禀告了此事。
圣上这时才惊觉,之前所为,有多愚蠢。
因自己的忌惮之心,险些杀死孟珏,然而孟珏竟然不计前嫌,乔装成小兵再上战场为国效力。
圣上惭愧难当。
说到这里,孟珏激动地对孟烟菡说道:“妹妹,圣上已经赦免了孟家,将之前的宅子重新赐给了我们,我们可以带着爹爹一同回京城了。”
“这三年,顾惊寒的心中,也一直没有放下过你,若非圣上让他上阵,恐怕三年前他就来找你了,这次,是我让他一起来的。”
听完孟珏的话,我的心中,却是五味杂陈。
我深知前世境况有多惨烈,父兄都是活生生在我眼前死去。
我更加深知伴君如伴虎,圣上之心猜测不透。
今日,他让你官复原职,可明日,兴许又用别的罪名将你斩于刀下。
可是看孟珏这幅兴冲冲的模样,我知道,再说多少都于事无补。
兄长一生追求便是建功立业,让他与我一般,做个普通人了此残生。
恐怕他会一生不快。
我低垂眸眼,思索了一阵,昂起头来对孟珏说:“兄长,你想做什么便去做吧,但我不会与你回京城的。”
我的话一出口。
不止兄长,就连顾惊寒也深深皱眉。
顾惊寒不解地问:“为什么?”
我看着他的眸眼,脑中瞬回了前世那个雨夜。
我无法再踏足那个让我失去至亲的京城,也无法原谅前世手刃我亲人的顾惊寒。
我抬眸看着顾惊寒,一字一顿:“因为我不会忘记,你是如何对我孟家。”
说完这句话,我便对顾惊寒下了逐客令:“指挥使大人,话说完了,请你离开我的铺子。”
顾惊寒面色冷沉:“孟烟菡,你到底还要与我闹到何时?”
闹?我与他都已经和离三年了。
哪里来的闹?
我自嘲扯了扯唇,不再接话。
顾惊寒脸色变了又变,脸色铁青,就是不肯走。
兄长去了爹爹的私塾,而顾惊寒一直到我关了铺子,要回家了。
他这才喉间滞涩,颤声说:“烟菡,我有话与你说。”
听到这话,我我蜷了蜷手心,如实说道:“可是我与你,并没有话可说。”
顾惊寒浓眉紧皱,不容置喙:“你听我说完好吗?”
恐怕不说清楚,他又会这般纠缠不休。
我松了口:“你要与我说什么?”
顾惊寒喉腔涩了片刻,这才说道:“烟菡,其实,我是真心喜欢你的。”
我一愣,有些不敢相信,诧异地看向他。
可顾惊寒言之凿凿继续说道:“如果不是因为喜欢你,你给我下药时,我便会推开你了。”
我来不及听完他的陈情,叹了一声气,像从前一样,唤了他一声“惊寒。”
“已经晚了。”
顾惊寒骨节分明的手骤然捏紧。
我继续说道:“从前,我爱你是真的,所以哪怕我不要名节不顾一切,费劲心机,只要嫁给你就好。”
“可我得到的是什么,是你对我的漠视,是你给我下套,是你妄图要杀我父兄……”
我言辞激昂,险些说不下去。
因为当初,我爱顾惊寒的心是真的,那份爱轰轰烈烈,无怨无悔。
所以,他杀我全家,我才如此如鲠在喉。
可是如今,我现在的不爱也是真的。
所以,即便他说是真心爱我,我也能如此此心如止水。
我看着他冷峻的面容,从锋利的眉,到流畅的下颌线,曾经的一切,都让我那样心动。
可如今瞧着,我的心里生不起半分波澜。
很早之前,我就已经想不起来,自己究竟为什么喜欢顾惊寒了。
我怔怔凝视着他,细细回忆我们的过去。
许是人皆有爱美之心,见他第一眼,便被他英俊的容颜所吸引。
又许是那次宴会,他飞身救我,又摘花给我时,耳畔红得像是快要滴血时的赤诚。
还或许是每次见面,他眸中流转的光。
有很多很多理由。
可这些,却早在前世消耗殆尽了。
眼前人还是如从前那般气度不凡,可在我眼里,与大街上任意一个贩夫走卒没任何差别。
我低眸,柔声开口道:“大人,我们前缘已尽,再无可能,希望你放下过去的一切,重新开始。”
说罢,我转过身去,没一丝犹疑回了家。
身后,顾惊寒的视线灼热,犹如细丝一般,将我团团围绕。
我想躲却躲避不及,只能加快了脚步,拐了个弯,才总算摆脱了他。
刚想回家,不知何时,身前竟然出现了几个人。
他们身上穿的都是粗布麻衣,看起来与寻常百姓无异,可袖中的尖刀闪着寒光,面露狠色,看上去是冲我来的。
前世,我并未活这么久。
而三年前,给我预示的弹幕消失后,便再也没有出现过了。
此时,看着这杀气腾腾的几个人。
我虽然不知他们因何而来,可也察觉到了不对劲。
毫不迟疑,我提起裙摆快速往回跑去。
此时是傍晚时分,因着今日是扬州城的灯会。
因此大街上熙来攘往,络绎不绝。
我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的官家小姐,脚步自然比不上那些习武之人。
心里虽然催促自己快些,再快些,可也是徒劳。
还被追上了。
可我自知跑不过那三人,慌乱中拐进一条小巷,想找个隐秘地方藏起来。
殊不知那季人的远远比她想象得要快得多。
我才进巷子没多久,他们便追了上来。
此处没人,那几人便也不再隐藏,个个都拿出手中尖刀,面露凶色。
前方已经是死胡同,我再怎么努力也是白费劲。
索性转过身来,企图先周旋周旋,找找能逃脱的机会。
我眼眸眯了眯,质问道:“我与你们无冤无仇,为什么追着我?”
为首的大胡子冷笑一声,亮出手中的弯刀:“有人花重金买你性命。”
我的心中一惊,下意识问道:“是何人?”
大胡子眸光阴寒,笑着说道:“是一位官家小姐。”
“官家小姐……”我轻声重复了这四个字。
我认识不少官家小姐,可从未与一人结仇,就算曾经我行事骄纵乖张得罪了人,想必她们也犯不着大费周章来扬州杀我。
并且,她们也不一定知道我身在何处。
又想杀我,又能准确得知我位置的……
我细思一阵,想到了一个人,那便是宋茵芷。
我的眸光冷了几分,质问道:“是宋茵芷让你们来的?”
话音落下,这几人面面相觑了几秒,最后为首的昂头大笑:“没想到,你倒是有几分聪明。”
还真是宋茵芷。
我的心里越发冷寒。
我与宋茵芷虽然有两世接触,可是并不熟稔。
前世我厌她恶她,更是与她较劲,可我从未生出害她之心。
这一世,我不爱顾惊寒之后,更是与她没了交集。
她竟然要杀我?
这时候,我又想起了弹幕对她的评价。
几乎全是说“妹宝善良柔弱”,说我则是“恶毒”,如果他们知道,他们眼中这样善良的宋茵芷,居然干出买凶杀人的事,不知心中作何感想?
我冷笑了一声。
眼看那大胡子越来越近,我只能拖延时间。
“慢着!”
大胡子皱起眉头:“什么事?”
我反问回去:“她给你们多少银钱?我给你们双倍,放了我。”
话一出口,这几人互相看看,从他们贪婪的神态之中,我看出来,他们有些动摇了。
可很快,为首的亮出利刃厉声道:“给我们双倍,你一个商贩,拿得出来吗?”
随即,他那双滴溜溜的小眼睛,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,色眯眯说道:“就算想求我们兄弟放过你,也找点你有的筹码,看你姿色不错,让我们兄弟们快乐快乐的话,兴许,我会留你个全尸。”
我听着这些话,仿若背上爬上了无数虫子,恶心得快要吐了出来。
可此时,我别无他法,只能拿出曾经相国嫡女的气势走上前去冷笑:“你们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?”
这几人皱起眉头,显然只是拿了钱,还没做好功课。
“我管你是谁?不就是个扬州城里的商妇吗?”
“商妇?”我再度笑出了声,“你们既然这样精准无误便找到了我,想必在我铺子附近埋伏许久,你们真没看到,我铺子里今日进来了何人吗?”
“锦衣卫指挥使,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朝廷鹰犬,他是我夫君。”
“如若他知道,你们杀了我,想必以他的手段,你们死前会是怎样的极刑,我已经能预想到了。”
我怕兄才刚官复原职,搬出他的名头来镇不住这几个宵小小贼,所以便搬出了顾惊寒。
我的话说出口,这几人明显有些动摇了。
我知道,他们收了钱,放过我是不可能的。
所以,趁着他们走神,我撒着腿疯狂往外跑去。
这时候,这几个小贼才意识到刚才是我的缓兵之计。
几人嘴里咒骂着,火速追了上来。
我深知只有跑得够快才有机会逃出生天,脚步依旧,在小巷中慌张逃窜。
就在即将跑出死胡同之际,突然撞进了一个坚硬的胸膛。
她慌张抬头望去,却不想见到了一张熟悉的脸。
是顾惊寒!
换做刚才,看到顾惊寒,我的第一反应便是躲得远远的。
可眼下事关性命,我也顾不上其他,抱紧他慌张道:“有人要杀我!”
怀中温热让顾惊寒眸光一黯。
几乎是不假思索,他的手臂紧紧环绕住了我的腰身,将我藏在了自己的毛皮大氅之中。
看着几人身影,顾惊寒额上青筋暴起,脸上的肃杀之意一览无余。
眼中血色渐起,他眸光锐利,死死盯着那几个扬起尖刀怒吼朝他刺来的小贼。
我能感觉到,他的一只手搂紧了我,另一只手从腰间摸出一把短匕。
手腕翻转,动作迅速,如同鬼魅一般抱着我在几人身边穿过。
手起刀落。
几乎是眨眼之间,刚刚还叫嚣的几人,霎时间没了声音。
“没事了。”顾惊寒的声音低沉浑厚,在我耳畔响起。
我惊魂未定,这才从顾惊寒的大氅中钻了出来。
却不成想看到了惊悚的一幕。
只见这几人腹部血流如注,紧接着一个一个应声倒地。
我心中一惊,双眸,便被顾惊寒从后捂住。
“别看,容易做噩梦。”
我深吸了一口气,客套地说了一句“多谢”。
转身深一脚浅一脚往巷子外走去。
顾惊寒皱了皱眉,赶紧追了上来。
“烟菡,那些是何人?”
我的语气一冷,看向他:“这些人,你不认识?”
顾惊寒眸眼促狭,反问:“我怎么可能认识他们?”
“那指挥使大人不妨去问一问你的表妹宋茵芷。”
我看到顾惊寒的脸色一凛:“是宋茵芷?”
几乎下意识,他便否决;“不可能。”
我无意与他争辩,只想快些回家。
踏进院子的门,爹爹和兄长都在。
门外,兄长的兵马整装待发。
我微微皱眉,进了门,问道:“哥哥,你才刚回来,怎么又在打点车马,难道还要外出?”
孟珏沉吟片刻,回答道:“虽然边疆已经平稳,可仍旧有西凉叛军四处作祟,圣上将我从调回长安也正是因为此事,接你和爹爹回京城后,我即刻去沧州清缴乱党。”
我一惊,连忙说:“可您才从边疆回来,这实在太仓促了。”
我心中隐隐有些不安,生怕前世孟家惨烈还会重现。
可是父亲目光温和:“烟菡不必担忧你兄长。”
我太了解自己的父兄了,一生忠厚仁孝,事事都以国事为先,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。
我也没理由阻止孟珏,也压根阻止不了。
便只能叮嘱他:“哥哥万事小心,”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,“定要平安归来。”
兄长笑着点了点头:“妹妹放心,定会平安归来。”
听他这么说,我心中的不安稍稍缓解了一些。
孟珏看着我,又看了看门口的顾惊寒,叹息一声:“妹妹,你不用担心我,也不用担心爹,倒是你……”
我不解地问:“担心我做什么?我好得很。”
孟珏指了指门口:“你和顾惊寒……”
他的话还没有说完,我便打断了他:“我们已经没有了任何关系,说他做什么?”
孟珏摇头道:“这几年在边疆,我看到了顾惊寒对你的情谊,他是真的喜欢你。”
我冷若冰霜回答:“可我对他,已经没了任何感情。”
听到这话,门口的顾惊寒也朝我看了过来。
我已经不想继续这个话题,说了句“累了”,转身便进了屋。
三年了,我过得平静如水。
今天顾惊寒已出现,我就波澜起伏个不停,也着实累了。
我躺在榻上,不一会儿,便进入了梦乡。
虽然睡了,可我却睡得很不安稳。
而我不知道的是,踏着夜色,顾惊寒来到了我的房中。
他看着床踏上孟烟菡安静的睡颜,心中空缺的那一块,像是霎时间被填满了。
鼻尖萦绕的都是她身上的气息,顾惊寒忍不住伸出手去,想抚摸上她的脸颊。
可是尚在睡梦之中的我,像是惊觉了什么,骤然睁开了眼。
见到是他,我几乎是下意识,往他的脸上狠狠甩了一巴掌。
我是用了全力的。
不过这点力气对锦衣卫指挥使来说无异于蚍蜉撼树。
他不仅不觉得痛,只觉得痒,浑身上下包括心口都痒得很。
“顾惊寒!”
我因他放肆的举动而怒不可遏,恼怒不已。
然而,顾惊寒倒是神色如常,如墨般凝黑的眉微微皱起,而那双锐利的眸眼里闪着寒光。
他死死盯住气得脸颊通红的我,眼神深不可测。
我怒声质问他:“你究竟想干什么?”
顾惊寒语气平静:“我只是,很想你,想来看看你。”
我看着他那副态度恳切的模样,有火发不出,咬紧嘴唇又松开。
我感觉到,顾惊寒看我的眼神分外不对劲,就好像饥饿的财狼盯着猎物一般。
而自己,像极了那个猎物。
我急声说道:“现在你看到了,可以走了吗?”
顾惊寒沉默不语,炽热幽深的视线却一直未从她身上挪开过:“不行。”
我无奈至极;“我究竟还要说多少次,你才能相信,我是真的不爱你了。”
顾惊寒听了这话,眸色忽而便黯淡了下去。
他以为自己帮她兄长官复原职,以为向她袒露心迹,孟烟菡就会回到他的身边。
可现在,看到她警惕惊慌的眼神,顾惊寒的心像是在被什么东西啃噬一般,鲜血淋漓。
他一伸手,我的手腕被他狠狠捏住,根本挣脱不得。
我几乎是咬牙切齿:“顾惊寒,我再问你一遍,你究竟有何企图?”
“我只想你重新回到我的身边。”顾惊寒声音冷冽。
我闭了闭眼眸,又重新睁开,紧紧盯了顾惊寒很久,红唇微翕:“你我之前不可能了。”
顾惊寒皱起眉头:“不喜欢我了,也能再度喜欢上,我不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天堑一样的鸿沟。”
话音落下,我便悲戚说道:“如果我说,你杀了我全家,害死我父兄呢?”
顾惊寒一怔:“我没有。”
我自然知道他这世没有,可我说的是前世的事。
我深吸一口气,轻笑一声:“你当初娶我,不就是这个目的吗?”
顾惊寒喉头一哽,一时无话。
他反驳不得。
我自嘲地笑了笑:“如果我没有让我兄长进宫请罪,如果没有提前知道你与圣上的布局,你究竟会不会杀了我的父兄?”
这一番话,实实在在将顾惊寒问住了。
他是锦衣卫,只听令于皇帝,是他手中最锋利的刀刃。
圣上让他做什么,他便会做什么。
所以这个答案,他回答不上来。
可是我却替他说出口:“你会,是吗?”
顾惊寒喉间滞涩,却只是开口:“我是锦衣卫,我有我的职责。”
我点头:“是,你是有你的职责,可我也有我的感情,顾惊寒,不好意思,我没法喜欢上一个杀父杀兄的仇人。”
“仇人”这两个字,像是一柄利刃,狠狠插进了顾惊寒的胸膛。
他妄图狡辩:“可我最终并没有,你父兄也活得好好的,不是吗?”
我心中升起一阵悲哀,告诉了他真相:“顾惊寒,有没有可能,你我都是活了两世之人。”
这番怪异言论,让顾惊寒皱起眉头不明所以:“你在说什么?”
我语调缓缓,娓娓道来:“上一世,你真的抄我满门,那一夜,我孟家血流成河,我也撞死在了你的剑下,我永远不会忘记。”
话出口,顾惊寒的心中传来一阵刺痛。
好似有什么东西喷薄欲出,可顾惊寒又什么都想不起来。
我已经不愿意与顾惊寒过多纠缠,将顾惊寒赶出了门。
站在孟家厅堂里,顾惊寒感觉心中痛意,一直都没有消退。
孟烟菡说的话,让他想起了曾经做过的一个梦。
梦里,他是真的抄了孟家,孟烟菡也是真的,撞死在了他的刃下。
后来,母亲逼迫下,他娶了表妹宋茵芷,和和和美美过了一生。
醒来后,顾惊寒心中很不是滋味,愧疚难安。
如今想起,他不禁怀疑,是不是孟烟菡说的是真的,是不是他与孟烟菡真的经历过这样一世?
顾惊寒不得而知。
如今,他只想好好补偿孟烟菡。
他想用诚意打动孟烟菡,既然她说她与他不再是夫妻,那他便再娶她一次又何妨?
想到这里,顾惊寒几乎是一刻都没有停歇回了京城。
一进门,小厮高声通报。
“大人,大人回来了。”
院子之中,宋茵芷听到这话,激动地站起身来跑出去迎接。
“表哥,你回来了!”
她说着冲进了顾惊寒的怀里,死死的抱住了他的腰身。
宋茵芷将脸埋进顾惊寒的胸膛,汲取他身上的体温,深情款款的说道:“表哥,你一走便是三年,我每日都在担心你,眼下你终于平安归来了。”
顾惊寒的视线却往下,定格在宋茵芷环绕在自己腰身的那双手上。
他眉眼淡漠,伸出手,毫不留情的将宋茵芷的手拿开。
“你是我的表妹,应该知道分寸。”
顾惊寒话语之中的拒绝再明显不过。
刚踏步,宋茵芷便急切地追了上来。
她眼眶红得像是下一秒就要滴下泪来,楚楚可怜地问道:“表哥,你是不是厌恶茵芷了?”
顾惊寒只是平静的回答她:“你是我的表妹,与我有着血缘关系,我厌恶你做什么?我只是希望你能明白自己的身份,不要做出不合理法的事情来。”
孟烟菡的手指被自己捏得发白,她盯着顾惊寒俊秀的侧脸,再也忍不住:“表哥,一直以来我心里都只有你。”
顾惊寒心中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。
他拿开了她的手,转身边走。
来不及歇整,他便着手准备起聘礼来。
鸳鸯金簪,同心玉佩,亲猎大雁,凡是象征一生一世恩爱不疑的物品,他都一样不差都添进了聘礼单。
足足一百零八抬,极尽奢靡。
顾母看到这幕,也是欣慰极了,走到顾惊寒面前。
“惊寒,三年了,你终于想通了,终于肯娶茵芷了,她等了你三年,总算没有白等。”
门口的宋茵芷听到这话,心中激荡不已。
她以为找去那几个人已经解决了孟烟菡,她以为自己和顾惊寒之间再也没有阻碍。
却不成想,从顾惊寒嘴里,听到了一个刺穿她心脏的答案。
“我不是要娶宋茵芷,我是要娶孟烟菡。”
听到这话,顾母和宋茵芷都变了脸色。
顿了片刻,宋茵芷红着眼眶,走到顾惊寒面前:“表哥,三年了,你为什么还是忘不掉那个女人?我究竟有哪里比不上她?”
顾惊寒声音冰冷,反问道:“你做了什么事,心里不清楚吗?”
宋茵芷心里一“咯噔”,还想装不知情。
“表哥,我清楚什么呀?”
顾惊寒冷哼一声:“你买凶杀人,还需要我提醒下去吗?”
顾母一惊,想要打断他:“惊寒,你胡说些什么?”
顾惊寒视线冷冽,像是能洞穿宋茵芷的内心。
宋茵芷脸色一变,继续嘴硬:“表哥,你一定是弄错了,我们从小一起长大,我是什么样的人,你难道还不清楚吗?”
顾惊寒神情,却冷若冰霜:“是啊,我们从小一起长大,你究竟是什么时候变的呢?我将那几人带到你的面前,不知能不能撬动你开口说真话。”
顾惊寒都说道这个份上了,宋茵芷自知隐瞒不过去,索性承认了。
“是,表哥,我是想杀了孟烟菡,可这一切,都是因为我太喜欢你了。”
“明明我们才是青梅竹马,明明我们才是天生一对,都是孟烟菡那个贱人!如若不是她,你会喜欢我的,是不是?”
然而,顾惊寒却冷声否认了:“我不会,烟菡走后,我越发看清了,我的心里原来一直都只有她一人,既然母亲休了她,那我就风风光光再娶她一次。”
顾母听到这话大怒:“顾惊寒,你要是敢再娶她,我就死在你的面前!”
面对母亲以性命相要挟,顾惊寒却不为所动。
他冷冷看了顾母一眼,只说了一句:“您的性命,您有权做主,做儿子的无权干涉。”
说完,他转身边走。
准备好一切后,顾惊寒再没犹豫,扬鞭而下。
只听到骏马嘶鸣一声,扬蹄飞奔朝前!
一路疾驰七日,终于到了扬州城中。
顾惊寒没有一刻歇整便下了马车,来到了孟烟菡的铺子前。
见到风尘仆仆的顾惊寒,我的心中有一丝讷然。
我本以为,我的话已经说得够清楚了,我以为顾惊寒已经放下了心思。
万万没想到,他竟然又来了。
不止来了,他还带着聘礼,如流水一样搬进了我的屋子里。
不等我细思,顾惊寒便走到了我面前,嘴唇颤动。
“烟菡,给我一个机会,让我再娶你一次。”
我的眉头却皱得更深。
目光也渐渐沉静,渐渐无澜,渐渐没有一丝感情。
很快,我冰冷回复:“没有用了,强扭的瓜不甜。”
这一句话,像是一记重锤,狠狠砸在了顾惊寒的心房上。
顾惊寒喉间滞涩,感觉一句话都说不出口。
我继续说:“顾惊寒,我们的夫妻缘分,已经结束了,以后,我不是你的妻子。”
听到这句话,顾惊寒感觉,浑身血液,齐齐往脑门灌入。
顾惊寒指骨捏紧,哑着声音问:“我们的曾经,你都要抛下吗?”
我点了点头:“是,曾经的一切,我只当是做了一场梦。”
而这场梦,早就醒了。
顾惊寒已经看出来了,我已经是铁了心。
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。
我们俩,真真切切,是夫妻缘尽了。
这一刻,顾惊寒突然觉得浑身的力气,像是被什么鬼魅吸干了一般。
以至于他就只是站在原地,就体力不支,要跌到在地。
顾惊寒的神情恍惚,太阳穴就像是有一个锤子在敲打一般,钝钝的,一下又一下。
像是有一毒虫,沿着他的脸颊下来,直接爬到鼻子,再到眼眶,最后,在心脏狠狠啃了一口。
都说男子汉大丈夫,当顶天立地。
有泪不轻弹。
可此时,顾惊寒却再也控制不住。
他感觉两行泪水汹涌而出。
有什么东西,想要从喉咙里冲破出来,顾惊寒拼命地想压抑,却终究只是徒劳。
顾惊寒问我:“如果我思念你了,怎么办?”
我只是说:“那你就抬头看看天空,如果有飞鸟而过,便是我再和你说话。”
我们之间的关系,仅限于此了。
顾惊寒转过身去。
有些东西再也压抑不住,细微的哭声,慢慢从喉咙里渗出来。
这次,他知道,他是真的彻底失去孟烟菡了。
我看着顾惊寒离开的背影,只觉得心里涩涩的,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。
但更多的,是平静。
他终于放手了,而我也终于能够过自己的日子。
来年春天的时候,安宁郡主来了一趟我的小铺子。
一进门,她就打趣我:“啧,曾经的相国嫡女,怎么甘心守着这间小铺,做一个商户女的?”
我见到是她,也嗔怪的笑:“什么风将你吹了过来?”
安宁郡主朝我抛了个媚眼:“自然是我想你了呀。”
我冷哼一声:“少来,我还不晓得你,无事不登三宝殿,说,来我这里到底有什么事?”
安宁郡主这才收起打闹的心,问我道:“真不回去了啊?”
我故作不懂:“回哪里?”
安宁郡主也冷哼回来:“你也少来,能不晓得,我说的是京城吗?”
我淡然笑了笑:“不回了。”
在这里,虽然过不上多富足的生活,再自由自在,我已经满足了。
安宁郡主叹了一声气,说道:“当初你那么喜欢顾惊寒,没想到你们……”
我眼皮耷拉,不想继续这个话题:“过去的事,就过去了。”
安宁郡主拉住我的手:“你知不知道,顾惊寒和宋茵芷要成亲了?”
我心里很平静,前世,两人正是在我死后成亲的,如今只不过晚了一些。
我笑了笑,告诉她:“不重要了。”
安宁郡主这才告诉我真相:“但顾惊寒不同意,她死活不肯娶宋茵芷,自请去守边疆,估计现在已经到了。”
我的手指紧了紧:“和我没关系了。”
曾经的轰轰烈烈的喜欢是真的,现在听到他的事,我的心中竟然泛不起任何波澜。
可我也知道,此去边疆,诸多艰险,我看着天空盘旋的一只鹰,希望能带去我的祝福。
安宁郡主在扬州城玩了十日,又回了京城。
次日,顾惊寒到达了广阔无垠的大漠,看着满眼的黄沙,他的心中,升起一道凄凉。
这时,天空一声鹰鸣,由远及近,越来越响亮。
顾惊寒抬眸,看着低低盘旋的鹰,顾惊寒忽然弯唇笑了。
不管这只鹰是不是因孟烟菡而来,他都只当是因为孟烟菡。
顾惊寒轻声喃喃:“你放心,我一切都好,你也要一切都好。”
雄鹰盘旋几圈后飞远了,以后,顾惊寒和孟烟菡也再不会相见。
这边是属于他们的最好的结局。
——全文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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