经典重温—人生如逆旅,我亦是行人《临江仙·送钱穆父》宋·苏轼
这首《临江仙》作于元祐六年春,时苏轼五十六岁,在杭州知州任上。钱穆父(钱勰)是苏轼的挚友,曾同遭贬谪,此番自越州徙知瀛州,途经杭州,短暂相聚后又将远行。此时的苏轼,经历过“乌台诗案”、黄州贬谪,已步入生命的秋天。这首送别词没有寻常离愁,而是在聚散之间,悟出了人生如寄、相逢是缘的深层哲理——我们都是天地间的行客,能在逆旅中相视一笑,便是最珍贵的拥有。我们无法停止行旅,但可以选择如何行走。可以焦躁地赶路,也可以从容地欣赏;可以计算得失,也可以品味过程;可以执着于抵达,也可以珍惜每一个“在路上”。当我们在各自的逆旅中,能对遇见的人“依然一笑作春温”,能在奔波中保持“古井无波”的宁静,能在离别时说“不用翠眉颦”——那时我们便会懂得:所有行旅的终点都是虚空,而意义,全在路途本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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临江仙·送钱穆父
一别都门三改火,天涯踏尽红尘。
依然一笑作春温。
无波真古井,有节是秋筠。
惆怅孤帆连夜发,送行淡月微云。
尊前不用翠眉颦。
人生如逆旅,我亦是行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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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逆旅中安住“人生如逆旅,我亦是行人。”苏轼这九个字,像是从《庄子·大宗师》中化出来的:“夫大块载我以形,劳我以生,佚我以老,息我以死。”天地是旅舍,生命是寄居,死亡是归去。这般认识,不是消极,而是解脱。
我认识一位高铁司机,他在京沪线上跑了十五年。他说自己最熟悉的是黄昏时分窗外飞逝的灯火,最陌生的是每个车站城市的模样。“我送无数人回家,自己却总是在路上。”有次暴雨导致大面积晚点,车厢里乘客焦躁不安。一位老人却静静看着窗外,忽然说:“年轻人,你看这雨中的江南,像不像一幅水墨画?”那一刻,整个车厢安静了。老人下车前对他说:“你我都是这天地间的过客,何必急着赶路呢?该看的风景,一刻也少不了。”
这位司机后来在行车日志上写道:“那天我才明白,我不是在铁轨上重复,而是在时间里航行。每一程都有不同的云,不同的光,不同的人。逆旅的意义不在于抵达,而在于航行本身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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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波动中见真如“无波真古井,有节是秋筠。”钱穆父的古井之心、秋竹之节,在苏轼笔下如禅宗公案般呈现。《楞严经》云:“狂心若歇,歇即菩提。”古井无波,不是死寂,而是历经沧桑后的澄明;秋筠有节,不是固执,而是风雨洗礼后的坚守。
一位在CBD开了十年茶馆的老板娘告诉我,她最珍惜的是那些“不为什么而来”的客人。有天天加班到深夜的投行女孩,每周五雷打不动来喝一壶白牡丹;有退休的老教授,每天下午来窗边座位读线装书;有刚失恋的年轻人,一言不发坐三小时,走时眼里有了光。“我的茶馆像条河,人来人往。但奇怪的是,正是这些流动,让茶馆有了不变的安宁。”
她说有个客人让她印象深刻。那是位癌症康复者,每次来只点最普通的绿茶,却喝得极其认真。他说:“生病时才发现,过去追名逐利,就像端着金碗讨饭。现在喝一口茶,能尝出阳光、雨露、采茶人的手温。这杯茶里,有一个完整的世界。”
这让我想起禅宗那句“日日是好日”。不是每天都是晴天,而是无论阴晴,都能在当下品味生命的完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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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行旅中悟真知“尊前不用翠眉颦”——不要为离别皱眉。王阳明在《传习录》中说:“你未看此花时,此花与汝心同归于寂;你来看此花时,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。”相聚时全心相聚,离别时坦然离别,这才是“致良知”的真意。
朋友的父亲是位老地质队员,走遍中国找矿,在家时间屈指可数。小时候朋友总埋怨父亲缺席。直到父亲退休那年,带他重走勘探路线。在祁连山脚下,父亲指着夕阳说:“你看,我找了一辈子矿,最后发现最珍贵的东西,是你妈每次送我出门时的眼神,是你小时候写给我的信,是队友们互相扶持走过的那些险路。”
真正的“矿藏”不在山里,而在经历本身。如今朋友也常出差,每次离家,五岁的女儿都会往他行李箱塞张画。他说:“这些画就是我的‘矿’,让我在任何一个陌生酒店醒来,都知道自己为什么出发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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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当下中品人生现代人最常说的就是“忙”——忙工作、忙应酬、忙孩子的补习班。手机里存着几百个联系人,深夜却不知该打给谁;相册里有几千张照片,却没有一张是认真看过的风景。
我的一位编辑朋友曾是个工作狂,直到母亲突发脑梗。在医院陪护的一个月,她不能工作,不能社交,只能看着监测仪上跳动的数字,听着母亲偶尔的呓语。她说那是她成年后最“慢”的时光,却看见了最多:看见母亲白发里的故事,看见窗外梧桐每天微妙的变化,看见自己过去如何错过了那么多当下。
母亲康复后,她开始每天做三件事:早晨认真吃早餐,不看手机;中午给一位朋友发条简短问候;睡前写三行日记,只记录当天最细微的感受。“听起来很琐碎,但正是这些琐碎,连成了我生命的珍珠项链。”
苏轼与钱穆父“一别都门三改火”,三年未见,依然能“一笑作春温”。这“一笑”里,有多少无需言说的懂得,有多少各自天涯却心心相印的默契。现代人通讯发达,随时可以视频,但那种经过时间沉淀的相视一笑,反而成了奢侈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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重读这首《临江仙》,我忽然想起杭州西湖边的一棵古樟。它见过苏轼与钱穆父的离别,见过宋元明清的兴衰,见过无数游人的来去。春天,它静静发芽;秋天,它坦然落叶。树下总是有老人打太极,孩童追蝴蝶,情侣说悄悄话。
一位常去那儿写生的画家说:“我画了这棵树二十年,最近才发现,我画的从来不是树,是树下的时光——那些来了又走的人,那些发生又消逝的事。唯有时光本身,是永恒的主人。”
苏轼说“我亦是行人”时,没有悲哀,只有通透。他知道自己只是天地间的过客,所以在黄州种菜,在惠州酿酒,在儋州教书,在每一个“逆旅”中都活出了“家”的温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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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生如逆旅,我亦是行人。但若能在行旅中,把每个当下过成春天,那么整个生命,便都是一场温暖的抵达。
本文标题:经典重温—人生如逆旅,我亦是行人《临江仙·送钱穆父》宋·苏轼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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