指望（69）如果爱有形态

　　宋薇怎么也没想到想，早早跟许美娟一天时间就处的跟亲奶孙一样。

　　俩人逛街半天，还买了一堆东西，宋薇看着他们提回来的手提袋，就知道不便宜。

　　宋薇说：“妈，你怎么给早早买那么多东西？”

　　许美娟说：“他也给我买了。”

　　宋薇说：“他给你买的啥？”

　　许美娟肩上短发，烫的微卷儿，花白色，此刻一边垂下，一边在耳后，一枚闪闪发亮的山茶水钻发夹正静静的开放着。

　　许美娟说：“好看吗？这孩子一眼就看上这个了，说要买了送我当礼物，太有心了，我儿子都没有送过我。”

　　陈子豪说：“我送你的包可以买一堆。”

　　许美娟说：“有啥用，拎着死沉，我老了，拿不动了，这孩子说用零花钱买的，我花了他的钱，不得回赠点礼物啊，再说了，你们俩那么忙，我看孩子的行李里还有校服呢，他不是毕业了吗？不得买点儿新衣服穿啊。”

　　宋薇还想说什么，陈子豪说：“早早，把东西拿到书房柜子里去吧，早点儿洗澡睡觉了，妈你也是。”

　　宋薇洗完澡出来，陈子豪起床帮她弄头发，“修剪一下吧，等月份大了之后，你收拾着也累。”

　　宋薇说：“好，有空就去，妈和早早咋回事儿啊？他们俩才见第一面呢，就给他买那么多的东西，你觉得我给妈转多少钱合适？”

　　陈子豪说：“你呀，就别多事了，你没看妈很开心吗？她愿意就让她买呗，你别总是把事情往坏了想。”

　　宋薇说：“我只是觉得不合适，太诡异了，我跟你结婚都要快两年了，还没有入妈 的眼呢，她才见了早早一面，而且还是我侄子。”

　　陈子豪说：“这人啊，有时候就是特别奇怪，你我都不能让她开心起来，这可能就是说的投缘吧，不过早早是真的懂事，我早上上班走的时候，他说，姑父，你开车注意安全，要吃早饭啊。”

　　宋薇说：“这不是懂事儿，寄人篱下的感觉不好受。”

　　陈子豪说：“你看看你，想事情就不能乐观一些吗？没有人给他这种感觉，他从小跟着你爸妈，也就是形成的这样的性格，讨好型人格，不过也不是坏事儿，这个社会，学会低头，也是一种生存方式，如果他有能力又谦卑，这孩子将来也能成气候。”

　　宋薇说：“那是，我们宋家有基因，你看我，不是很聪明，不也读博了吗？”

　　陈子豪说：“要不说人的感情变化是很奇妙的，我以前看见朋友家的小孩儿，只觉得麻烦，一点儿都没有想要一个的冲动，我早上看见早早，就想，再过十年，我儿子也这么大，跟我说，爸爸，你要吃早饭啊，哦，心里美滋滋的。”

　　宋薇说：“十年不行呢，早早已经十五了。”

　　陈子豪说：“那也差不多，要不了十年，我儿子就会跟我说了，早早的事，你就不要太操心了，家里有我妈，那孩子也敏感的，你越是操心他，他反而觉得不合适了。”

　　宋薇说：“我给他找了个篮球班，就在旁边，文化中心。”

　　陈子豪说：“好，周末的时候，我带他去球场，让杰森教教他网球，很有意思，我今天给他拍了球拍，明天就能到。”

　　宋薇说：“谢谢你老公。”

　　陈子豪说：“谢什么，我们不是一家人吗。”

　　他悠悠的叹了一口气，换了一个姿势，似是下定决心一样说：“其实我妈喜欢早早也是有原因的，我心里是这么想的啊，我觉得是。”

　　宋薇才知道，她婆婆许美娟年轻时候失去过一个孩子。

　　宋薇跟陈子豪恋爱到结婚，这么久了，她的内心充满防备，尤其娘家诸事烦扰，两个人很少谈论以前的事儿。

　　关于各自的原生家庭，也并没有细谈过 ，偶尔说起来，也是印象比较深，影响比较大的事情。

　　宋薇说起来许美娟对早早不同寻常的喜欢，触动了陈子豪。

　　俩人躺在床上，陈子豪摸着她的肚子说：“我妈其实很矛盾，对于我结婚生孩子的事儿，她不想，又想，你看她不在意吧，其实很在意。”

　　许美娟当年跟老公一起创业，比较忙，陈子豪八岁的时候，弟弟三岁。

　　那时候陈子豪爸爸是啥挣钱就干啥，是很善于钻营的人，那一年，他们家的生意已经做的挺大的。

　　他爸爸很少在家，整天在外面跑，那个时候，最挣钱的是入股朋友的加油站。

　　再后来又入股了木材公司，专供矿业集团的材料。

　　陈子豪他爸在外面跑生意，她妈在家里照应各种事儿。

　　因为弟弟后半年出生，该送幼儿园的，许美娟觉得孩子小，打算第二年春天再送。

　　许美娟要去给陈子豪开家长会，就把陈子豪弟弟给送到大姨家去了。

　　当时两家住的地方离的不远，小区和小区中间就隔着一条马路。

　　陈子豪小姨在打麻将，就说，“你去吧，我打完这一把就起来。”

　　许美娟本来有点儿犹豫，大姨说：“你就去吧，我看着他，又不是第一次来，我会看好他的，你赶紧。”

　　许美娟说：“那你看好他啊，别忘了他。”

　　一语成谶，大姨真的忘了陈子豪弟弟，许美娟走了之后，弟弟本来在玩一副麻将，垒起来，再推倒。

　　那孩子习惯了，因为陈子豪大姨的工作时间宽裕，上24小时歇两天，旭许美娟忙不过来的时候，就会把孩子送她姐这里。

　　当天大姨手气正旺，开始还看看孩子，看他玩的正好，赢钱赢的就忘了孩子的存在，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跑出门了。

　　等许美娟带着陈子豪去接弟弟，大家才想起来孩子不见了。

　　那时候监控视频还不普及，又是小地方，报了警，大家找了一夜，也没有找到孩子。

　　都以为孩子是被拐卖了，警察还发了通告，三天后，在水厂外面污水渠的淤泥里找到了。

　　陈子豪说：“我那时候才八岁，还不知道悲伤，我也没有见到他最后一面，我只知道弟弟没了，那个时候的我很傻，并不是很真切的理解死亡。”

　　因为这件事儿，许美娟一病不起，没哭没闹，陈子豪的姥爷为此大病一场去世了。

　　陈子豪他大姨也因为这事儿，被离婚了，夫家孩子也没有给她。

　　宋薇听的心惊胆战，她躺在陈子豪的怀里，握着他的手，觉得冰凉冰凉。

　　果然每一个家庭背后都有不为人知的苦痛，怪不得许美娟的情绪那么怪异。

　　宋薇觉得自己挺小人的，她说：“这么大的事儿，你怎么从来没有跟我说起过啊。”

　　陈子豪说：“这是个疮疤，也都过去了，我跟你说的意思呢，我知道我妈有点儿不好相处，但你也不弱，你们都是女人，何苦互相为难对方，她对早早不会有啥坏心，对你也没有恶意，你们女人之间的小九九，我看明白一些，她是老人，我不求你能像对你妈那样对我妈上心，最起码，你能包容一点儿呢？”

　　宋薇说：“你的妈我的妈都一样是妈，都一样，你放心吧，我这人，从小缺爱，谁对我好一点儿，我就会觉得不安，但是，谁对我好，我也一定会加倍奉还，老公你对我这么好，你妈就是我亲妈。”

　　宋薇突然间觉得结婚也没有什么不好的，在李芬芳还没有消息的时候，在她心乱如麻的时候，还有一个男人能这么真心的对待她。

　　可能俩人的婚姻生活，并没有那么顺利，那也是两个人在磨合的过程，都是不会表达爱的人，都在慢慢的学习，渐渐的融入对方的情感和生活里。

　　宋薇和陈子豪上班的时候，许美娟居然带着早早去看电影，吃冰淇淋，两个人周五的时候，还去看了话剧。

　　早早晚上兴奋的跟宋薇说白天看了话剧，“姑姑，这是我第一次看话剧，许奶奶说，话剧才是真的艺术。”

　　宋薇说：“你没有谢谢奶奶吗，她请你看话剧，你要请奶奶吃饭啊。”

　　许美娟说：“你不要跟孩子说这些，他一个孩子，请啥吃饭，你请个人陪我，你不但管饭，还得给发工资，，吓唬孩子干啥。”

　　宋薇说：“妈，这不叫吓唬，这叫人情世故。”

　　许美娟说：“自己家的孩子，说啥人情世故啊。”

　　周六上午去打篮球，下去打网球，篮球是室外，网球是室内，一天把早早给拉的受不了了。

　　傍晚回家洗了个澡，瘫在沙发上不愿意动了。

　　宋薇说：“感觉怎么样？更喜欢哪个？”

　　早早说：“都喜欢，不过杰森教练说我有点儿僵硬。”

　　宋薇说：“那你喜欢就要好好学，杰森可是拿过国际奖项的，你有想问的，可以问你姑父，他打的也很好。”

　　宋安给宋薇打电话，“我想让爸住进医院的康复中心，让他做一做复健，你觉得可以吗？”

　　宋薇说：“你决定。”

　　宋安说：“你嫂子的意思是，现在家里的两个孩子上学的话，需要每天接送，爸也需要照顾，我们俩分工，她开个小店，或者是摆摊儿都行，我就在家照顾着，现在是放假期间，我就跟着爸在康复中心待俩月，看看恢复情况。”

　　宋薇说：“小文不够专业吗？”

　　宋安说：“康复中心更专业，更权威，或许效果也更明显。”

　　宋薇说：“你决定，从此以后，爸就指望你了，我不参与意见，你是家里的顶梁柱，你就顶住就行了。”

　　宋安说：“我怕爸心里有意见。”

　　宋薇说：“只要对他好，有意见保留，哥，你要陪着他，你离开了那么久，现在爸行动不便，妈又不在，他很怕的，别让他不体面。”

　　宋安说：“知道，我是想着，哪怕爸能站起来，挪几步，也比整日躺着强不是。”

　　宋薇说：“那肯定，我跟爸视频，好几天没见了。”

　　宋薇在视频里看着宋青峰，她说：“爸，你要听哥的话，好好康复，我有空回去看你。”

　　宋青峰说：“不要来回跑，月份大了，来回跑，对孩子也不安全，早早好不好？”

　　宋薇赶紧让早早跟宋青峰说话，“爷爷，你好好吃饭了没有？”

　　宋青峰点头，“听姑姑的话。”

　　早早说：“爷爷，你要记得吃药，等我回去了，给你带上海的点心吃，甜的，许奶奶今天给我买了，我给你留着最甜的。”

　　宋青峰老泪纵横，早早也红了眼眶。

　　宋薇问宋安要不要跟早早说话，他说：“算了，不知道说啥，让他在你那里玩吧。”

　　宋薇说：“我看爸很忧郁，虽然有小文在，你也别太忙了，抽时间多跟他说说话。”

　　宋安说：“我知道。”

　　挂断电话，宋薇看着落寞的早早，他蜷缩在宽大的沙发上，穿着一身白色带小熊图案的家居服，这也是许美娟给买的。

　　早早来了一个星期，许美娟把他打扮的像个潮酷的富二代。

　　早早不是没衣服，李芬芳也没少给他买，宋薇也给他买。

　　只是，没有妈妈的早早，过早的自我独立，有他的独特审美。

　　其实是没有审美，在学校成天校服，周末换下来洗一套，还有一套。

　　放假了，他拿过来的衣服，只有几件短袖，裤子配的校服裤子。

　　初中三年没少长个子，裤子宽窄是够的，只是短了，看起来像九分裤。

　　许美娟的审美一直很在线，也不缺钱，给早早卖的衣服偏韩系，黑白两色，搭的十分时尚。

　　家居服又很可爱。

　　宋薇想起陈子豪的话，或许在许美娟的心里，当年夭折的弟弟，每一年，每一天都在许美娟的心里，渐渐成长着。

　　宋薇招呼早早到身边来，她搂着他说：“早早，别伤心，有些人的缘分是要短一些，有些长一些，最终在一起，又分开，没有人是长长久久可以在一起的，你跟你爸爸，不要太强求了。”

　　早早说：“我知道，奶奶说，只要爸爸过的好就行了，他是奶奶的儿子，奶奶心疼他，我是我爸妈的儿子，我现在没有爸妈了，但是我比孤儿幸福，我有爷爷奶奶和你。”

　　宋薇说：“你长大就知道了，每个人都有遗憾，都有苦衷。”

　　早早说：“我知道，书里都有写，我只想赶快长大，长大了我就不会伤心了。”

　　宋薇笑着说：“嗯，看书吧，多看点儿闲书，阅读让人不孤独，对了，我接了一个翻译的工作，你要不要试试。”

　　早早说：“我不行吧？”

　　宋薇说：“你可以试试。”

　　宋薇还是心太高了，早早学的东西，考试是没问题的，翻译还不行。

　　宋薇说：“我给你找简单的，你要一边查词典，一边翻译，这样你的英文会进步很快的。”

　　早早点头，宋薇说：“那就周一开始，我下班回来，我们俩一起工作两个小时。”

　　晚上休息的时候，宋薇跟陈子豪说起来翻译的事儿，她说：“我想着在暑假期间把这个完成，这样跟早早一起，我也能辅导他。”

　　陈子豪说：“你可真是个好姑姑，有你是他的福气，只是你白天坐一天，下班要散步，你们公司都不让你加班了，你回来还加班？”

　　宋薇说：“那就当我加班了，反正你每天都加班，不是一样的吗？”

　　陈子豪说：“你说我自私也行，别的我管不着，我只管你，你要注意身体，其它的你自己掂量着办就好。”

　　没有伞的孩子，跑的更快，早早过早的独立也不是坏事儿。

　　有他在，许美娟都开心多了，换了最新款的手机，早早教她打游戏，教她购物，教她点外卖，教她看鬼畜视频小，教她看导航，怎么打车？

　　宋薇说：“你别把许奶奶给带坏了。”

　　许美娟说：“你们都没空教我，他教我的都是很实用的技能，点外卖那个不知道多好使，还能便宜，白天我们俩买奶茶，几块钱就送到家了。”

　　陈子豪说：“你们俩合伙吃点好的吧，几块钱的奶茶也敢喝啊，一老一少胆子可真大。”

　　早早的成绩出来了，一高，实验，和外国语都打电话要人，他综合考虑之后，选择了外国语。

　　宋薇问他将来想学什么专业？

　　早早说没想过，“到时候再说吧，我兴许会选择学医吧。”

　　宋薇问：“为啥？”

　　早早说：“想当心理医生，了解一下人的心理。”

　　宋薇说：“你可以选择你想学的专业，或者是前景比较好的，等你上了好大学，你的人生才刚开始展开，你可以选修心理学，没必要专门去攻读。”

　　早早说：“我知道了。”

　　为了庆祝早早考上心仪的高中，周日陈子豪定了邮轮，一家人上船去玩。

　　许美娟说他不知深浅，怕宋薇有意外，改去了海滩。

　　陈子豪和宋薇坐在遮阳伞下，看着许美娟和早早一起跑向海边，他说：“看我妈，以前说过多少次，带她来玩儿，她说海滩没有海南的好，人比海南的多，她就是不出来，这早早一来，她啥都可以了，我就是发愁啊，等早早走了咋整。”

　　宋薇说：“没事儿，妈啥事儿看不开呀，你的担心纯属多余，哈哈哈，你看看早早，像个白条鸡一样，又白又长又细。”

　　陈子豪说：“是啊，他怎么那么白。”

　　宋薇说：“你也去吧，一老一少的下海也不安全。”

　　陈子豪说：“我去更不安全了。”

　　宋薇说：“为啥，你不会是很会游泳吗？”

　　陈子豪说：“我这身材，一出去，有多少虎狼盯着我呢，你放心吗，太不安全了。”

　　宋薇一口果汁差点呛到：“你是真不害臊啊，你去，你赶紧去，真没看出来，你还有这一面呢，人不可貌相啊。”

　　玩半天，又去吃海鲜，宋薇看着许美娟把虾都给早早剥好，她刚要说，陈子豪不让她开口。

　　许美娟给早早买了一条黄金的小鱼吊坠，光面小鱼，很简单的造型，用黑色的皮绳吊着，她说：“你要像小鱼一样，自由自在。”

　　宋薇说：“妈，妈，他还是个孩子，学校也不让戴，这个你先收着，回头再送他。”

　　许美娟说：“这是礼物，礼物就是应景的，回头送啥说处？”

　　宋薇说：“这个太贵重了，他一个孩子。”

　　许美娟说：“贵啥贵？还没有一件衣服贵。”

　　宋薇哑火了，早早眼巴巴的看着他，不知所措。

　　宋薇说：“好好，你谢谢许奶奶。”

　　早早同学给他打电话说出去玩，宋薇说给他订机票，玩了再回来，他说不去了，还有书没有翻译完。

　　宋薇上班的时候，早早白天会自己口头翻一点儿，不懂的，不会的就查，就去背。

　　宋薇看着他一天天的进步，她跟陈子豪说：“一个孩子，能有这样的自律，是很可怕的，真希望心理够强大，乱七八糟的事儿不要影响他，这样他一定可以走远。”

　　陈子豪说：“没有指望的孩子，只能指望自己，他那天跟我说，你就是他的榜样，她说你可以一坐看书好几个小时不吃不喝不上厕所，你是貔貅啊。”

　　宋薇说：“我啥时候，我咋不知道？”

　　陈子豪说：“大人对孩子的影响是潜移默化的，所以我说你要爱运动，等咱儿子生出来了，我们一家三口，多好啊。”

　　美好生活的憧憬让两个人都觉得很幸福，宋薇想，原来爱是这个样子的，因为爱你，而爱你的一切！因为爱你，未来都想跟你在一起！

　　待续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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