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完结)国公府的世子爷阴差阳错看上了我这种来“打秋风”的穷亲戚



明明…… 我才是…… 平白遭了这场祸的人啊!
一时间,委屈和怨愤全涌了上来,我也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。
他像是被我的眼神烫到,猛地别过脸去。
空气像凝固了一样。我们俩谁都没说话,动作又僵又快地把散落的衣裳一件件捡起来穿上。
我抢在他开口前,深吸一口气,语气尽量保持平静:“今天这事儿…… 就当没发生过!我会跟姨母说,就说家里临时有事先回去了,耽误了时辰。”
话虽这么说,心里那股子巨大的屈辱和损失却没法说出口。顿了顿,我强压着声音里的颤音补充道:“你…… 你欠我这么大的情分…… 总得有个补偿!你…… 得帮我找个…… 品性端正、学问好、前程远大…… 最好…… 家境也殷实的好人家!”
他听了,像看怪物似的盯着我,声音冷得像带了冰碴:“叶云瑶!你已经…… 你已经这样了…… 清白没了,竟然还想着嫁给别人?!”
“那又怎样?” 我立刻顶了回去,胸口的火气压不住,“这事儿就是飞来横祸!我还是清白人家的正经姑娘!要说德行有亏…… 呵!你们男人流连那些风月场所,谁不是习以为常!我这不过是意外,就像…… 就像沾了点灰露!大不了…… 以后我夫君要是一时糊涂…… 我…… 我容他一次错处就是!”
话音刚落,裴司烨看我的眼神瞬间变得吓人,那股子浓烈的怒气几乎要冲出来!那一刻,我真觉得他能亲手掐死我!
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。眼前这人,从小金尊玉贵,又洁身自好,这次被人暗算坏了清白,对他来说恐怕跟天塌了一样。我这 “原谅夫君逛青楼” 的话,无疑是在他的怒火上浇了桶滚油!
心里警铃大作,我赶紧放软了声音,带着点可怜兮兮的颤音找补:“那…… 那这样!就求你帮我找个稳妥的人家…… 咱们…… 就当…… 被恶犬碰了一下?” 这话是实在没办法了,就想赶紧把这难堪的场面翻过去。
哪想到,他竟发出一声冰冷的冷笑,眼神里带着种我看不懂的复杂怒气:“听你这意思…… 是不想对我…… 负起该担的责任了?”
我们的僵持没持续多久,门外传来砚台刻意放轻却满是焦虑的呼唤:“公子?公子?”
裴司烨脸色铁青地应了一声。
砚台小心翼翼推开门进来,目光扫过我时,眼睛里瞬间冒出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厌恶,仿佛我是处心积虑攀附主子的小人。
一股羞愤直冲脑门!要不是情况不允许,我真想挖了他那双眼!
到底该恨谁啊?!
我沉默地跟着他们回了府,姨母早就急得团团转,说我擅自离席,不仅惹得主母不高兴,还让她在夫人面前失了脸面。我胡乱编了个回家的借口,费了好大力气才勉强糊弄过去。
直到独自躺回姨母偏院那张窄小的床铺上,一个冰冷又吓人的念头才猛地抓住了我 —— 得喝避子汤!
不管怎样,绝不能留下后患!
第二天一早,我找了个由头,让院子里的粗使丫头去叫世子爷身边那个叫砚台的小厮。
丫头领命去了,看我的眼神带着几分藏不住的轻视和不解。也是,府里下人叫我一声 “表小姐”,不过是看在姨母那点薄面上,其实心里都清楚 —— 一个妾室的娘家亲戚,又算什么正经主子?
可眼下顾不上这些虚面子了。
砚台倒是来了,一脸不情愿。我避开旁人,压低声音急道:“赶紧帮我找一副…… 能防着出事的汤药来!要悄悄找!千万别让人知道!”
话音刚落,一道熟悉的清冷嗓音从身后传来,带着清晨的寒气:“你找他做什么?”
裴司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进了这小院。
猛地看见他,昨晚那些难堪的事一下子全涌到心头,我只觉得特别窘迫难堪,就想赶紧断了这难堪的联系。
“你还来找我做什么?” 我语气有点冲,“不如从此再也不见,免得被人撞见你我的…… 这些糟心事!”
他没理会我的尖锐,目光在我脸上转了转,又提起那句让人烦的话:“昨晚我已经…… 坏了你的名声,自然该负起责任。我会…… 跟父母说清楚,求娶你做正妻。”
“别再说了!” 我想都没想就激烈地反驳,“你爹娘怎么可能容你娶我?最好的结果不过是让你纳我做妾!我叶云瑶这辈子绝不做妾室!你趁早死了这条心!”
“你不愿嫁我,你现在这样,又想嫁谁?” 他眼里攒起了像风暴似的怒气。
“谁家正妻的位置空着,我就考虑谁!” 我斩钉截铁地说。
“简直荒唐!” 裴司烨额角的青筋跳了跳,像是被我气得不轻,“你已经是我…… 是我的人了!你还要嫁谁?要么…… 你先委屈一下…… 暂时做妾室,以后有了孩子,再扶正…… 我以列祖列宗起誓,这辈子只认你一个,这样…… 还不行吗?!”
这 “先妾后妻” 的话一下子把我惹炸了!我差点气炸了肺!他居然还敢这么想?
强压着翻腾的怒火,我几乎是咬着牙低吼:“休想!我绝不会给你做妾!也绝不愿意嫁你!你们这府里一层又一层的规矩枷锁,只会让人憋得喘不过气!这事别再提了!”
裴司烨的怒气显然也彻底爆发了,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:“叶云瑶!我处处为你的前程着想,你竟然这么不识好歹!你是钻了牛角尖的倔脾气吗?”
“好不好的前程,我自己心里有数!不用你操心!” 我分毫不让,“你欠我的,就用帮我找个好夫婿来还!你现在就去仔细查查那个谢辞年的底细…… 喂!喂!别走啊!听我把话说完…… 裴司烨!”
最后,还是满肚子气,不欢而散。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口,留下一院子让人窒息的沉默,还有刚才争执的余味。
媒人那边还没传来相看谢辞年的日子,就捎信来说他眼下没心思议亲。
真是好事不来,坏事成堆。
这时候,侯府庄子上正好送来了几大筐橘子,堆得像座小山。
橘子太多,根本吃不完,府里下人看着都发愁,嘴里惋惜地说去年就糟蹋了不少。
我便挑了些橘子,在院里石凳上坐下,和姨母对面剥着。暖烘烘的太阳斜斜照过来,橘香淡淡的飘着。
姨母又絮絮叨叨起来,说男人都是些薄情的,年轻时黏糊得很,等她老了,就不当回事了。膝下没儿没女,孤零零一个人,幸好还有我这外甥女能陪她说说话。
我应和着,手下没停,把剥好的橘瓣放进青瓷盆里,橘皮就随手拿着玩。
想起小时候生病,嘴里没味道,母亲总把刚剥的橘皮切碎了,蒸在鸡蛋羹里给我吃,有种特别的清鲜味儿。
看着眼前这堆橘子山,心里忽然一动,就起身去小厨房找了个小泥炉,搬到院里廊下。生炭火的时候,壶里已经泡了橘瓣和细细切的橘皮丝,又加了一小勺糖霜。
等锅里的橘子熬成浓稠的糊状,浓郁的橘香已经散开了,闻着让人心里舒服。
姨母一脸新奇地凑过来看。我望着那橙红色的糊状,心里也挺意外的,觉得挺惊喜。
试了好几次,才摸出窍门:得仔细剔干净橘皮里那层白瓤,再把橘瓣和橘皮丝一起熬,放足蔗糖,味道才最好。
熬好的橘酱,不管是舀一勺慢慢吃,还是冲水泡着喝,滋味都特别甘美。
姨母喜笑颜开:“哎呀呀,咱们云瑶可立了大功了!夫人要是知道橘子能熬出这好东西,肯定有重赏。到时候侯府给各处送人情,加上这秘制的橘酱当礼物,岂不是更体面新奇?”
我赶紧拦住姨母想向夫人邀功的念头,低声恳切地说:“姨母,这方子…… 我不想献给别人,您也帮我瞒着,行吗?眼下侯府橘子还多,我想自己熬成酱,找个门路卖掉,也好赚几吊钱?”
姨母听了,眼里一下子亮了,拍着手赞道:“这才是我聪明伶俐的云瑶丫头!”
主意定了,就立刻动手。
这次来投奔姨母,本是为了议亲,可这橘酱生意,一下子占满了我所有心思。
姨母待我很宽厚,说当年国公爷曾把外城一处铺子拨给她傍身,正好可以腾出来给我做熬酱的地方。
然而,要拿侯府的橘子,必须得主家答应,而且不能白拿,得真金白银去买。另外,还得买更多的鲜果,定制装酱的小陶罐。人手暂时可以自己来,但启动需要的钱也是一笔开销。
要是成不了事,就血本无归了。
姨母把她的私房钱郑重地交给我,眼里带着期盼又藏着点担忧:“丫头,千万…… 别给我赔光了,姨母下半辈子就指望这点念想过活了。”
接下来的小半个月,我忙得脚不沾地。既要跟侯府管事商量买橘子的事,又要赶紧收拾姨母拨给我的那间铺子。然后就是一场硬仗,没日没夜地守着灶台熬橘酱。
当那几百罐清亮温润的橘酱终于封好口,一排排摆满货架时,上门的买家却没几个。
没别的原因,因为加了金贵的糖霜,成本高,每罐橘酱要二百文,不是普通老百姓轻易能买的。
姨母比我还着急,她身份不便常出府,我就天天早出晚归。我俩正对着发愁,丫鬟来传话,说夫人叫我们过去。
夫人竟然是问我街上哪里能买到那橘酱。原来她想给远嫁南方、丈夫在那边做官的大女儿准备些私人物品,捎几罐让她尝尝。每年夫人总要给长女备不少吃穿用的东西。
听到这话,我心里一下子亮了,赶紧上前一步回禀:“夫人,这橘酱正是奴婢自己动手熬了卖的。您要是需要,现在就能给您拿来!”
夫人有点惊讶,随即目光柔和了些:“没想到,也是个会盘算的丫头。”
当初橘酱熬好时,曾送了些给侯府各房尝尝。没成想,生意竟是这么打开了局面。
京里很多大户人家为了尝新鲜,也为了体面送礼,都慕名来买。一罐酱二百文,很快就让我小赚了一笔。不仅还清了姨母的本钱,还分了她不少盈余。
由此受到启发,我又开始琢磨其他应季的果酱。不过两三个月的功夫,一个满心等着出嫁的女子,竟然变成了天天计较账目、心思都在买卖上的小掌柜。
父母来看我,自然免不了问起婚嫁的进展。
那时我正埋头试做新的酱方,随口敷衍:“看着呢,不急。”
母亲皱着眉叹气:“你整天忙着这些做生意的事,图什么呢?女子终究要找个稳妥的归宿,这才是正途。不然,一辈子被人笑话、翻白眼,哪是你能受的?”
父亲接着说:“挣钱谋生本是男人的事。你该好好学学针线活,以后操持家务、相夫教子才是正经事。就因为你做这买卖,多少人背地里笑话我叶家门槛低,教女儿没规矩?”
刚开始听着还觉得心里踏实满足,被他们这话一浇,顿时凉透了。
最后,他们竟然说:“不管好坏,先找个人家嫁了吧。别再挑了。”
真不知道他们怎么能说出这种话!好像只要把我嫁出叶家,他们肩上的担子就卸了。至于我以后过得好不好,竟然全不在意。
我闷闷地熬着新酱,搅动的时候,只觉得这世上女子想自己走条路,真是难如登天。
静下心来想才明白,早先一心想嫁人,不过是图个丈夫有出息,能让我衣食无忧;坐稳后宅主母的位置,掌管家里事;要是能再有个一儿半女,人生就算圆满了。
我娘家开米铺,从来跟我没关系,终究是哥哥和弟弟的家业。以前也从没真正尝过手里有钱的滋味。
可是,当我自己一分一分挣回钱来,心里的想法却彻底变了。
为什么一定要嫁人?为什么要让另一个男人主宰我的命运?为什么要把这辈子都交到别人手里?
我自己…… 也能挣钱啊!
我经营店铺的那些筹划,跟别人掌管内宅又有什么不一样?
只是 —— 一辈子不嫁人,终究还是难行得通。
就在这时,世子爷又找了过来。这段时间,他常常悄悄过来。
每次说话,还是说不到一块儿去。或许是那夜越礼的牵绊还在,总觉得比旁人多了点说不清楚的亲近。
他坐在灶间的小凳上帮我添柴看火,我就仔细清洗饱满的桑葚,准备蒸桑葚酱。
锅里冒出的浓郁果香在空气里飘着,浓得化不开。看着浓浆里咕嘟咕嘟翻滚的气泡,心里涌起一种特别的满足和安稳。
“我想到了!”
“我想到法子……”
我俩竟然同时开口,话音撞在了一起。
我吃了一惊,问他:“你想到什么了?”
他抿了抿唇,目光亮亮地回视:“刚才你要说什么?”
我按捺不住心里的高兴,也没留意他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。只觉得最私密的事都已经跟他有过牵连,这点心思告诉他也没什么。那时根本没深想这想法有多惊世骇俗。
“我要找个……” 我停下搅拌的手,黑亮的眼睛映着灶火,“找个快不行的夫君嫁了!” 见他眉头皱得紧紧的,我赶紧接着说,“嫁过去,他最多熬一两个月就没了,到时候我就成了新寡!既能堵住天下人的嘴,再没人逼我嫁人,而且寡妇做事,总比没嫁人的姑娘方便得多!等我那短命的夫君走了,我就放开手脚经营铺子!多熬些果酱卖肯定行,我还能盘个小饭馆,我的手艺也能试试…… 不,我的意思是,肯定能想出更多挣钱的法子!这样,一点一点积累,我说不定能成京城首富,再用些日子,或许能成北方的大商人,再想着做到天下第一!”
我越说心里越热,仿佛已经看到金山银山在眼前,那纯金做的拔步床就在手边。到时候把姨母风风光光接出来,好好孝敬她……
说完,我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,眉梢眼角都是得意:“怎么样?这主意还算机灵吧?”
世子爷眉头锁得更紧了,几乎是又气又急:“为什么就不能往宽处想?怎么不想想 —— 找个身体好好的郎君,敬重你、疼惜你,知道你冷暖,担心你忧愁,难道不好吗?”
“一来,” 我撇撇嘴,“这样的好男人,太少了。男人能不三妻四妾、不流连风月就该谢天谢地了,还指望他疼我?其二,就算真找个好夫婿,又怎么比得上我自己掌管钱财的快活?你仔细想想,” 我越发理直气壮,“要是我真成了富甲一方的大商人,天下的好少年,难道不是任我选?何必只守着一个!”
世子爷的脸色彻底沉得像块黑铁。
我这才后知后觉刚才说错话了,咳嗽了一声,强辩道:“你也别觉得我离经叛道。我家铺子对面那个茶叶庄的女东家,就是守寡后撑起的门面。听说家里养着几个会吹笛弄箫的艺人,小院里常有清越的乐声,不知道多自在呢!那三妻四妾、寻欢作乐的事,难道只是男人能做的?只要有足够的钱,哪分什么男女!不过是世人对女子太苛刻罢了!这都不重要!” 我挥挥手,斩钉截铁地说,“重要的是 —— 我要成为这世上能挣得大富贵的大东家!”
世子爷霍然起身,语气萧索:“我……先回去了。”
这全然不似他往日作派。往时无论熬到几更天,他总是不远不近地送我回侯府才转身。
说来我寄居侯府已数月之久。一则是侯府高门,偶有穷亲投靠是常事;二则铺子距侯府近便;三则姨母孤寂,有我相伴,她神色亦欢快许多。
“慢着,”我追问道,“你方才不是也说想到法子?是什么?”
他驻足,颀长的身影在灶火昏暗的光线里显得格外迫人。这般默然凝视,竟让我的心怦怦然失了节律。
“我那法子,”他声音低沉,“是思忖该如何将你明媒正娶,堂堂正正迎进门。如今看来……你心思全然不在此。”
稍顿,他又添了句,字字清晰:“我意指……正室之位。”
我一时语塞。当世门户之见根深蒂固,朱门紫陌贵贱殊途。未曾想,他竟真有此意。单凭此点,世子爷也算个有担当的男儿。
然而姻缘缔结已是万难,若真同在一屋檐下,其磕绊更不知凡几。
只是他肯作此想,心湖微澜是难免的。故而我定了定神,虚心问道:“那……你预备如何?”
他又坐回那灶下小凳,目光沉沉望向灶火:“我盘算着去趟边关,挣一份真刀真枪的功名回来。一来,若有赫赫战功在身,或可恳请陛下降恩赐婚;二则,我家这世袭的爵位到我这里也就到头了,若自己能博个功勋立命,也为将来子嗣挣几分荫庇。”
我心中不由生出一丝酸涩与向往:“说来真是艳羡你,路子何其宽广。既可在翰林院做个清贵编修,又可赴沙场博一个马上封侯。似我这般女子,只有行商贾事这一条窄道可走了。”
他蓦然拧眉:“此刻是说这等话的时机么?你究竟抓不抓得住要旨?”
我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:“有什么要旨好抓的?你一介公侯贵胄,锦衣玉食惯了,可知边关刀剑无眼?况且,你家高堂岂会应允?沙场征战,谁知是三年五载?等你功成回京,怕是嫌我是个半老徐娘了,另聘娇妻美妾入门,我何处诉冤屈去?”
此言一出,他未再犹豫,丢下一句“狼心狗肺!”,转身消失在暮色里。
我暗自啐了一口,心中全是不屑:甜言蜜语画张饼就想诓我?当我痴傻不成?本姑娘自小就在米铺里识人心、看世态,见得世面未必比他少!
谁知世子爷这气性并未持续两日,又踏进了我那飘满果香的小院。
此番登堂入室,竟径自攥住了我执刀的手。
我挣了挣,看着那沾着湿气的指尖以及近在咫尺的刀刃,低斥道:“弄污我的手了!回头又得洗!再者,刀锋无眼,你命不想要了?”
“叶云瑶,”他欺近一步,气息危险,“你惯常就不能与人好生言语?”
我便故作正经,板起脸来:“本姑娘可是正经人家的女儿!你这般私下相会已是逾礼,还敢……还敢执手?礼法伦常还要不要了?”
他并未答话,只默然将那柄桑葚刀抽开放远,随即一手扣住我的后颈,俯身便噙住了我的唇瓣。
一霎我脑中空白——该死,午间我分明用过生蒜……然而,他吻得如此不容分说,我竟很快被卷入其中,待到被松开时,竟还晕晕乎乎倚靠在他胸前。
我猛地推搡他:“你……又发什么失心疯?!上回那笔帐尚未清算,今次竟还敢如此轻慢于我!”我狠狠抹了下唇,只觉染了他满腔灼热气息,愈发心烦意乱。
“我要启程了,”他气息微促,面上亦染了可疑的红晕,“便是明日。”
我愕然:“去何处?”
这算什么?方才还越了雷池,下一句便道起正事?这…这人的节奏当真令人摸不着头脑。莫非这些……已是常情?我心头乱糟糟的。
“去边关挣那份许诺过的前程。”他眸色深沉如墨,望进我眼底,“你等我三年。三年为期,我必归。若无功名……”他语气斩钉截铁,“我亦会堂堂正正娶你!”
我望着他神色中的郑重与执拗,心头震动,却又本能地觉得荒谬。此刻却又不忍泼他冷水,只得敷衍地点了点头。
世子爷走了。
人一走,竟觉着处处都空落起来。
嗐,人心……真真是复杂得可怕。
听闻夫人为他送行,哭得几乎昏厥。
我忙撺掇姨母将新熬的桑葚酱送些过去,甜物入口,或可稍稍宽解愁肠。
世子爷临行前竟予我一份颇重的赠礼:京郊一个小田庄,两家尚可经营的铺面,另有一张万两纹银的飞钱。
因着这些东西,我接连数夜辗转难眠。唯恐遭宵小窥窃,更惧怕被夫人、国公爷发觉,被官府扭作盗窃论处。倘若……倘若他一去不回,这便真是百口莫辩、死无对证的冤枉官司!
故而,那些铺子田庄,我一概维持原状,丝毫不敢擅动。银票则密密缝入我寝处的软褥夹层之下。
心却依旧悬着。早知如此沉重,不如索性不要。
然而……不占白不占。毕竟是他亏欠我在先,既失了礼数,我还之以“受之坦然”,方显礼尚往来。
几番思量,主意渐明:需得购置一处完全属于我的宅院。
唯有如此,方可安心将那些银钱藏匿妥当,无需再忧父母翻查收缴,或寄居侯府提心吊胆惹人疑窦。
姨母瞧着我盘算,满是皱纹的脸笑开了花,迭声夸赞。她总说,早瞧出我这丫头与众不同的出息。
对姨母这论断,我委实不敢全盘领受。自幼在兄弟姐妹中,我向来平庸,甚至有几分愚钝之嫌。若无此番际遇……
世子爷虽走了,他身边的小厮长生却留在我店中帮衬。
看着长生清秀温驯的面容,有时竟也会出神良久。
生意做得尚且顺遂,想来也多赖沾了几分国公府的边儿。忆当年家中米铺濒临绝境,便是因对家雇了泼皮闹事,最终仍是央了国公府门路才得以平息。
不觉已年过十七。回想先前父母将我嫁出去的念头,真真是急如星火。
然则姨母与他们意见相左。姨母拈着几粒盐炒瓜子,慢悠悠地道:“嫁人图个甚?瞧瞧咱们云瑶,如今多能独当一面,铺子都开了两处了!世人道嫁汉穿衣吃饭,可咱们云瑶自己便能挣出衣饭钱,何必非得嫁人去受那份辖制磋磨?”
母亲愁道:“不嫁人,一生孤苦无依,岂非成了天大的笑话!哪有不嫁人的道理!”
父亲更是不耐:“挑拣什么?不拘门户高低,随便寻个人家速速嫁了是正经!莫非还要赖着家门一世不嫁?”
他们越是咄咄相逼,我心头的逆反便愈盛。他们又凭甚么,妄图主宰我的人生?
若是铺中伙计敢这般聒噪,我早就一鞭子抽过去了!
姨母慢悠悠回护道:“如今她可没吃你们一碗饭、没穿你们一缕线。这孩子现下跟着我在国公府吃住呢。”又笑吟吟转向我,“云瑶呀,你安心在国公府住着!空着屋舍,自有旁的亲戚来投奔。况且,姨母这辈子就你们一家至亲!我在公府勤谨伺候多年,一个人吃的份例也太寡淡了,你来吃,权当帮我挣回些本钱!”
姨母又道:“你们还说咱们云瑶没依靠,你们瞧瞧,咱们世子爷出去打仗,还把小厮留给云瑶,这是什么?!”
我惊恐的看着她,生怕她说出什么虎狼之言。
结果姨母道:“说明世子爷想让云瑶嫁给长生啊!长生长得清秀,做事也灵活,我看挺好,世子爷将来回来了,肯定能做主他们两的婚事,不管是给国公府做事,还是出来开铺子,那肯定都过的差不了,咱们操心个什么劲儿!”
我爹娘傻眼了。
这年头,成婚都是很看媒人的。
世子爷要是真的给我的婚事做主,那将来有事求一求他,人家也不会不理。
不过,我看看姨母,她还真的敢想啊。
世子爷把长生放我这里,就是为了看着我不嫁别人。
这是自己不拉屎,但也要占着茅坑。
我开了两个果酱铺子,然后又买了家客栈,开始学着开客栈。
长生还真是一把好手,啥事都弄得妥妥帖帖,难怪不得能在眼睛长到天上去的世子身边干活干那么久。
从我开客栈的选址、选厨子、店小二,以及买家具,长生都发挥了重要作用。
有时候我有点嫉妒他那么能干,显得我很无能。
当我有这个想法的时候,我扇了自己一巴掌,怎么可以嫉贤妒能呢!
不过有了长生的帮忙,我们客栈的生意也很好。
楼上住人,楼下是饭馆。
客栈的特色还有我的果酱以及做的果茶。
为了附庸风雅,赚些读书人的钱,我还搞了个读书人题字就能得到一顿免费饭菜的活动。
我以为读书人都很清高,不会为了五斗米折腰。
但我高估了他们的气节。
开始才两天,我差点被吃垮。
来的人太多了,虽然都是送白粥、馒头,但这都无法打击大家的热情。
还有些大爷大娘大字不识一个,也跑来吃白食。
说他们不是读书人,人家还振振有词:“我就是读书人啊,我就是读书不太好,不识字,不行啊!”
最后只能靠玉蝶限一人一月来一次。
一年内,我开了两家客栈,三家果酱铺,买了两个宅子。
我爹娘把长生当成他们的未来女婿,越看长生越满意。
长生经常看到他们就躲起来。
我爹娘看着我的客栈,眼睛里也很羡慕。
但他们还是说:“你挣那么多钱有什么用,平时也没个知冷知热的人,还是赶紧和长生把婚成了,长生这小伙子,一看就招人喜欢,你可要把他看紧了。”
男人在他们眼里,就是个香饽饽。
我心里不屑,面上却道是是是。
我现在住在自己买的宅子里。
长生现在既是我客栈的大掌事,也是我的跟班加马夫。
真是全能。
我正在默默看着他熟练赶马车时,他不经意间打了个寒战,战战兢兢对我道:“表小姐,咱们世子爷快回来了。”
我瞬间清醒了过来,道:“世子爷是你的,但不是我的。”
默了默,我又道:“他也可以不是你的啊!”
他惊恐的回头看我一眼,然后又迅速掉头,结结巴巴道:“表小姐,咱们都是世子爷的人啊,你忘了吗?你已经是世子爷的人了!”
他什么意思啊。
等等。
世子爷快回来了?
不是说要三年才回来吗?
现在才一年多啊。
我去。
我紧张的抓住长生的袖子,“你不会要回去跟着世子了吧?”
长生努力把袖子抽走,道:“表小姐,世子爷是真心为你的,你看,他都为了你去边关打仗了,等他回来了,你就好好跟着他过,千万别这样了。”
???
“不行啊,你不能走!”我急道:“长生啊,你跟着世子能有什么好处,还不如跟着我呢,你看,你在我这里干,我每个月给你的月钱比你在侯府还多啊,跟着世子有什么好的,你看他整天阴晴不定的,我对你多好,我可没给你甩过脸子。要不这样,你开个价,我给你涨月钱行不?”
想了想,我又道:“最近铺子生意不太好,客栈吃白食的人比较多,你别狮子大开口,等过段时间,生意好了,我一定给你涨更多的月钱。你放心,我这个人很有良心的,不是那种黑心的老板。”
马车到了宅子,长生去停车了。
我看着他的背影,深恨长生的卖身契不在我手里!
这么好的牛马,我可不能放他走。
长生多能干啊,什么都搞得定,还忠心耿耿,一点坏心思都没有。
我感觉我可以不嫁人,但不能没有这么好的掌事。
这不懂事的世子爷,就不能晚点回来吗?
当我冒出这个想法时,我就知道我的良心已经剩的不多了。
这段时间,我天天说服长生别回国公府了,跟着我做生意。
他从开始的疑惑,震惊,到后面一言难尽,但就是死活不开口,只有一句:“表小姐,您就别为难我了。”
世子出去打仗这一年多,一点音信都没有。
最多就是让人带个口信,说他还活着。
我从刚开始对他还有点不舍得,到后来基本就快要忘了这号人了。
只能说,时间真是个好东西。
不知道他说的回来娶我算不算话。
但从我客栈里那些说书先生嘴里可知,按照话本子的发展,我苦苦等他一年多,他功成名就回来,却带了个貌美如花的女子,说负了我,要娶别人。
然后我必定伤心欲绝,再被一个权势比他更大的王侯将相苦念,甩了他后嫁的更好,然后他后悔,求我复合……
但一想到当朝有权势的王侯将相,基本都是些老头,他们要是苦恋我,那基本就是英勇少女勇斗猥琐老头的励志故事,和风花雪月的话本子不沾边……
我啧了一声,这故事和王宝钗苦守寒窑相比,又有些不同,想来能赚一笔,我赶紧让店小二把说书先生给我叫来,把这个故事拿来在晚间用饭高峰期说说。
世子爷回来的时候,国公府上下都兴奋的很。
门槛都恨不得擦 10 遍。
姨母也跟着高兴,因为夫人很高兴,夫人一高兴,全家都得了些赏赐,姨母得了几匹上好的料子,可以做新衣服穿。
预感到国公府接下来一段时间,肯定是山珍海味不断,我也去跟着姨母住,吃些好的。
而且咱和世子爷至少有些交情,巴结巴结,将来好办事,准没错。
世子回来那天,果然府上大开筵席,一屋子亲戚做了六桌,我挨着姨母坐在边边。
世子已经换了衣服,据说还去宫里领了赏,得了封。
他坐在他爹国公爷身边,家里老人家看他跟看金子似的,脸上的褶子能夹出苍蝇来。
我一时又有些嫉妒他。
做男人就是好啊,干点啥事,人家都觉得你了不起的很。
不过国公府富的流油,吃的也好,姨母也不客气,使劲儿往我碗里夹些好吃的,那速度,让和我们一桌的另一个姨母和她老母亲看直了眼,随即整桌人抢菜的速度都得到了提高。
我深感无论在哪里,大家的竞争意识都很强。
敬了酒,说了些吉利话,酒足饭饱后,我捧着略微有些圆的肚子,跟着姨母回她的院子。
在路上,我思考了一下世子爷看我的眼神。
嗯。
带着笑意。
但他好像看每个人都这样。
而且他喝酒了。
我一时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我
一时又更加嫉妒他了。
真好啊。
我要是远行了之后回来,也能像他那样众星捧月就好了。
一时又愤愤不平,感觉不是很公平。
在席间喝了好些酒,我有点晕,就回自己的小房间睡了。
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,感觉有人在亲我?!
我一拳过去,直接把人揍床下去了。
一掀开帘子,发现是世子爷。
我愣了。
他也愣了。
他摸着被打出的血,龇牙咧嘴的痛。
“你干什么啊你!”我先发制人:“我打你,我的手也很痛的!”
世子爷爬起来,道:“刚刚都没好好说话,我一脱身就来找你了。”
那不怎么说还是远行归来的人令人稀奇呢。
我也顾不得质问他想非礼我的事了,我问他:“打仗怎么样?皇帝给你封了个大将军,比你爹的国公爷地位相比如何?”
“比我爹是比不上。”他摸了摸被打肿的脸,道:“毕竟我们家的爵位是爷爷跟着先帝挣下来的。我说,你下手就不能轻点吗?”
我给他倒了一碗水:“然后呢?”
“不过我也算有出息吧,”他道:“反正我已经求皇上给我们两赐婚了。你等着出嫁吧。”
我深感话本子的不靠谱。
但一时又有些迷茫。
因为我不知道成婚有什么意思。
而且,他家亲戚这么多,事物也太复杂了,还不如我去开店挣钱呢。
“你这是什么表情?”他蹙眉,道:“我听说你这一年多,过得挺开心的啊。”
这话说的,我什么时候不开心了?
我严肃道:“我想和你说一件事。”
他做出洗耳恭听的神情。
我讨好道:“既然你想要娶我,那对我肯定也算有感情吧?”
“那是当然,我挺喜欢你的。”然后他的脸就红了,随即又道:“这是很正常的啊,再说了,你人都是我的了,我喜欢你也是应该的。”
我心里还是挺高兴的,能得到眼光于顶的世子爷的喜欢,证明我这个人确实很不错。
我高兴道:“那我问你要一个东西,你不会舍不得吧?”
“你尽管要,我的就是你的。”
我一时对他心生崇拜之情。
瞧瞧,多么大气的人儿。
我兴奋道:“那你赶紧把长生的卖身契给我,他总想着回来你这里干活,这孩子,就是死脑筋,我虽然权势不如你们家,但我那里也算吃的好住的好,怎么就养不熟他呢。我可不能让长生走了。”
世子爷脸色有瞬间的僵硬,半晌不确定的问:“你问我要长生的卖身契?”
我点点头:“你那里还有什么好用的人吗?要不再给我两个?我发现你养出来的人都挺有本事的啊,有没有秘诀,别藏着掖着,咱们不是都要成亲了吗,告诉我一下,我也学学……喂喂喂,你怎么就走了啊……不是还没说完话吗?”
出去一年多,还是那个样子,话不说完就走。
皇帝还真赐婚给我们了。
世子爷他娘看着我的眼神,就像要刀了我似的。
我颤巍巍的对姨母道:“这不是我去求的啊,是世子爷猪油蒙了心去求的,夫人不能冤枉了我。”
姨母磕着瓜子,道:“怕什么,反正是皇帝下的旨,谁也不能反抗。”
我深感将来婚姻生活的水深火热。
我去客栈查账时,看到了长生。
长生一见我,跑的比兔子还快,而且还一瘸一拐的。
我问店小二:“大掌事怎么了?屁股痛啊?”
店小二和我一起看着长生消失的方向,道:“大掌事说女人都是母老虎,不管是不是自己的母老虎,都要离得远远的,否则就会屁股开花。”
我瞪着店小二:“说些没用的,这是什么意思?”
店小二挠挠头:“掌柜的,小人也不知道什么意思啊,这是大掌事对我说的。”
“去去去,”我把店小二赶走:“忙去吧你。”
正好世子爷来客栈找我。
我问他:“长生怎么了,你知道吗?”
说着,我上下打量他。
世子爷不会是好男风,为了掩人耳目,才娶我这个无权无势的女子吧?
要不怎么说他之前都没通房丫鬟呢?
原来是因为有了通房小厮?
一回来就忍不住让长生屁股开花了?
“他犯了点事儿,打了他几个板子,不过没事,又赏了他一箱子银子。”
我愣愣道:“一箱子银子?一箱子?一箱子?”
他奇怪的看我一眼:“这有什么稀奇的,他办差事向来不错,我一向是赏罚分明的。对了,他不愿意我把卖身契给你,不过你嫁给我之后,也是他的主子,这些铺子他会帮你看着。”
???
难怪不得不愿意跟着我呢!
不早说是钱不够的问题?
我还当长生憨厚老实呢!
一箱子银子,我一年能赚到那么多吗?
和世子爷的婚事提上日程后,我就被夫人叫到身边学些掌家的本事。
我还以为她会为难我,给我些罪受。
没想到夫人虽然心有不甘,但还是公平公正的教了我很多东西。
我觉得我学这些暂时在这国公府用不到,但可以在我的铺子和客栈里用用。
因此对夫人很是殷勤。
自从意识到拍夫人的马屁就能得到更多的好处以后,我拍马屁渐渐没了下限。
这让我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。
世子爷在路上看到我,问我:“你怎么了,怎么这副表情?”
我停下脚步,看着他问:“你觉得,我是个什么样的人?”
我手里还抱着夫人赏我的一套头面,因为我说夫人这么好的人儿,简直和天上的仙女差不多,不仅我们这些小辈服气,姨娘都没有争风吃醋嫉妒夫人貌美的,多亏了夫人,国公府才能这么长盛不衰。
她就说要我是她女儿就好了,然后送了我一套死贵的头面。
“你挺好看的啊。除了特别爱财,有点凶,爱占便宜,有时候比较傻,想法比较奇怪,其他都还好。怎么了?”
听了他的话,我翻了个白眼,瞬间没了和他继续说话的心思。
筹备婚礼,学习礼仪,忙了几个月,我终于顺利嫁进了国公府。
我的铺子都是我的嫁妆。
我成婚的时候,长生还穿了一身崭新的衣服,一看就价值不菲,跟在世子爷后面迎亲。
我眼睛看过去,他立刻移开视线,瑟瑟发抖的躲在世子爷身后。
我啧了一声。
对上世子爷含笑的目光,我冲他挥挥手帕,也笑了笑,喜婆立刻过来,把我的轿子帘子盖住了。
是我以小人之心度了国公府的君子之腹。
人家一个大家族,能长盛不衰,是有原因的。
就是家风甚严。
我还以为夫人会给我穿小鞋,结果人家真把我当儿媳妇培养,将来要把国公府交我手里打理。
而且他们看我会做生意,把府里的铺子和庄子都交了一部分在我手里,让我学着管理。
难怪不得国公府富的流油呢。
我滋溜了一下口水,继续翻账本。
世子爷洗漱完,不解的看着我:“看个账本,至于把你馋成这样?你晚上可是吃了两个猪蹄。”
我惊恐的看着他:“你怎么连我吃几个猪蹄都要算?”
他道:“我很难不算啊,因为娘问我你是不是怀孕了,胃口这么好,她想叫你少吃点,又怕说了你误会她苛待你,所以叫我过来和你说。”
“那你为什么还要把娘说出来?”
“万一我说出来,你觉得我苛待你呢。”他耸耸肩,拍拍身边的床榻,冲我笑道:“娘子,咱们就寝吧。”
番外
1
世子裴司烨觉得五姨娘家有个小外甥女,长得挺标志。
就是每次来,都有求于他们家。
小姑娘嘴甜,能讨的一众长辈喜笑颜开,圆乎乎白嫩嫩的,怎么看怎么喜人。
就是看到他就绕路走。
她一年来个一两趟吧。
要么就是求他们帮忙,要么就是送些他家做的吃食。
叶云瑶比他小三岁。
他还挺想和她玩的。
不过她坚决不和他玩。
他小时候还是很刨根问到底的,就在花园里拦住她,问她为什么。
她就讨好的说:“世子爷,小人身份低微,你是金枝玉叶,小人怎么配和你玩呢。”
他最讨厌像叶云瑶这种溜须拍马的人,就威胁她:“你要是不说实话,我就让我娘以后不准你来我家。”
2
叶云瑶实话实说,道:“和你玩,你磕了碰了都赖我,我能讨到什么好,我还得哄你高兴了,那不是自己找罪受?”
她又赔了个笑脸:“这样吧,咱们各退一步,你去找别人玩,我也去找别人玩,咱们互相不打扰,您看行吗?”
世子被伤了面子,看她哪哪儿都不顺眼。
他读书练功都是很努力的。
努力这种东西都是天生的。
他还是很想和其他人一样玩儿。
但他们估计都和叶云瑶一个德行,要么拼命讨好他,要么就是躲他躲得远远的。
他没办法,只能更加用功的读书和练武,好在这两样东西他觉得也挺有意思。
3
叶云瑶抽条似的,长成了一个花骨朵儿似的少女。
穿着鹅黄色的薄衫,出入在他面前。
他好像还能从风里,闻到她身上的香气。
太可怕了。
他吓了一跳,忙逃了。
五姨娘照样带着叶云瑶经常来给他母亲请安。
他们有时候能碰到。
他娘问他要不要纳叶云瑶做妾。
他娘觉得叶云瑶嘴甜,长得也不错,还可以。
他一时有些羞愤,没说话。
他娘当他不喜欢,毕竟儿子长大了,跟闷嘴葫芦似的很傻,他娘表示理解,毕竟傻子的想法和正常人不一样。
叶云瑶见到他还是躲着他。
他追过去,结果看到她又垂涎三尺的看着国公府。
还让他帮忙相看夫婿。
4
他气的立刻掉头就走。
她怎么要嫁人啊。
看样子,还准备嫁陌生人。
他不能理解。
但他娘居然还帮忙张罗,说最好把叶云瑶嫁个小官的儿子,这样将来也能和国公府互相帮助。
虽然将来那小官靠着国公府的可能性更大一些。
他张了张嘴,不知道说什么。
他很难想象,他要娶别的女子。
估计也是个陌生人。
他怎么和另一个陌生人睡一张床,还要度过一辈子?
他也想象不出来,她要和另一个男人度过一辈子?
还要和对方做亲密无间的事?
但好像这个世界就只有他有这种疑惑和担忧。
别人都没有。
他要是表露一点这种担忧,或者不解,别人就觉得他是傻子,或者觉得他不懂人间疾苦,果然是蜜罐子里长大的公子哥。
5
他和叶云瑶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醒来的时候,他杀人的心都有了。
他是做梦,梦到过和叶云瑶做了些不可描述的事。
他是想过能不能娶叶云瑶。
但他可不想和她在一个破地方,毫无记忆的损失了两人的清白。
他都不知道自己表现的怎么样。
他是很要尊严的一个男人!
他觉得自己被愚弄了。
那些人真可恶,居然敢算计他。
男人的清白就不是清白了吗?
但他在叶云瑶更加吃亏的目光里,只能认栽。
两个受害人心里各有打算,一个打算以死相逼,让家里人成全他们。
另一个打算占点便宜,让他帮忙找个好夫婿。
最后两人算是各退了一步。
6
过年的时候,叶云瑶跟着她婆婆忙里忙外忙坏了。
一大家子人,请客送礼,吃穿用度,外面的庄子铺子交账的,样样都要忙。
好不容易忙到年三十,吃团圆饭了,才算得了清闲。
一家子人在主院吃了年夜饭, 热热闹闹拷着火, 说说笑笑了好久,熬不住的,才各自散了,回了自己院子里。
地上有些湿。
世子一手牵着叶云瑶,一手提着灯笼, 半截月亮挂在树梢上, 猛地一看, 有点冷清。
两人都挺高兴的, 都感觉忙了一阵子,可以轻松些了, 便心情愉快。
叶云瑶开玩笑道:“我看娘在老太太面前也是做小伏低的份儿,老太太在一群小辈面前又做小伏低的讨他们开心, 这家里有谁不用做小伏低吗”
世子笑道:“祖母对我们最慈爱, 母亲当家多年,对祖母很是敬重。”
“那我以后岂不是也要像你娘那样?”
“像我娘那样不好?”
“当然挺好的,我娘和你娘差不多年纪,我娘看起来比她老了二十岁。还是富贵养人啊。”
7
两人在背后蛐蛐长辈,说了半天, 叶云瑶一拍他的手:“你有没有觉得咱们忘了什么东西啊?!就感觉今天有点冷清。”
两人停住脚步,互相看了眼,立刻掉头往主院那边去。
此时, 一颗小团子正趴着门, 大声哭:“我要我娘, 我要我娘,呜呜……”
叶云瑶赶紧把小团子抱起, 对儿子道:“你爹真是的,居然把你忘了,拉着我就走, 我就说我怎么少了个宝贝疙瘩呢。”
小团子还趴她怀里抽噎,警惕的看着老太太。
老太太说要把他养在身边, 以后跟着她住了。
老太太笑道:“本来只想把你藏起来的, 没想到你这爹娘真忘了把你带走哈哈哈,跟着曾祖母住, 曾祖母这里好吃的多。”
小团子一扭头,藏进叶云瑶怀里不说话,还咿咿呀呀要让她赶紧走。
大家笑起来。
两人众人行了礼, 带着团子离开, 回了自己院子。
小团子一晚上都在生气, 眼睛水濛濛的, 控诉他爹娘的不靠谱。
两个大人自觉高兴过了头,一时觉得团圆饭后就轻松了,还忘了自己有个儿子,很是心虚。
不过小团子有专门照顾两个丫鬟,人是丢不了的。
两人哄了小团子半天,世子当马,给他骑了会儿,团子终于破涕为笑了。
三人躺床上, 听着外面还时不时响起的鞭炮声。
小团子问他娘:“为什么他们不睡觉”
“哥哥姐姐们喜欢玩儿。”
“那为什么团子不能去玩呢?”
“等团子长大了,就能和他们一样玩儿了。”
国公府的亲戚多, 孩子也多,这种过节的时候, 孩子们成群结队玩鞭炮,到处跑, 可热闹了。
小团子很是期待, 道:“那团子多吃饭,快快长大。”
两个大人对视一笑。
是岁月静好的样子。
(全文完)
本文标题:(完结)国公府的世子爷阴差阳错看上了我这种来“打秋风”的穷亲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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