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一世,我在崔相州误饮媚酒那晚,自荐枕席,如愿成了他的夫人。
《宫月良妇》
上一世,我在崔相州误饮媚酒那晚,自荐枕席,如愿成了他的夫人。
婚后,我尽心侍奉公婆,勤恳操持公府,却始终被他冷漠相待。
后来,更是听得他与青梅谈及我,语若冰霜。
「不顾清誉,不知廉耻,与小人何异?」
那夜雪大,我失神跌入了冰湖。
重活一世,宫宴之上。
我将那杯被人下了药的酒,端向了隔壁桌的小将军。
崔相州却猝然攥碎了酒盏。
满目猩红看着我,失了理智克制,掌中鲜血淋漓……

1
前一刻,锥心刺骨的冰冷还未消散。
下一刻,我在雕花拔步床上,倏然睁开了双眼。
入目是绣着棠棣花的幔帐,随风轻舞。
轩窗外,浮光流淌,竹影幽静。
这分明是我未出阁前,寻常的不能再寻常的一个午后。
带着不敢置信,我从床上坐起来。
丫鬟撩帘走进来,端着瓷碗。
「小姐,夫人命人送来的甜汤,您尝尝。」
我颤抖着双手接过。
啪嗒一声,泪水砸入汤中。
重生的喜悦涌上来。
太好了!
这一世,母亲还活着。
我也还未嫁给崔相州。
所有的错误都还没有发生!
2
春日宴。
兄长约了一众好友来家中做客,其中就包括崔相州。
我知道他是为了我。
我痴恋崔相州,是举京皆知的事。
只因我与旁的含羞带怯的世家女不同。
我对崔相州的追慕,是赤裸裸的,放在明面上的。
大胆示爱,轰轰烈烈,不带一丝一毫的遮掩。
我会在春日里,守在他门前数个时辰,只为捧上一壶亲手酿成的桃花醉。
会在马球场上毫不避忌地当众邀请他,「小公爷可愿与我结队比赛?」
会在长街上追在他身后,问他自己新买的簪子和衣裙好不好看。
我自小跟着父亲在边塞长大,看惯了南飞的雁。
便以为这一生就该张扬明媚,洒脱不羁,做尽自己想做之事,爱尽自己所爱之人。
可我错了。
崔相州不喜欢我这样的女子,他喜欢的人,端庄淑仪,如明月高悬。
是与他青梅竹马的澜宁郡主。
两人年少时便已相互倾心,哪怕后来各有家室,仍初心不改,屡屡书信往来。
而我,成了最可笑的那个。
是他们感情的破坏者,是插足他们的第三者。
「若非是你如此下作不要脸地横插一脚,当年相州哥哥会娶的人,一定是我!是你拆散了我们!」
上一世澜宁郡主刺耳的话音,再次清晰回荡耳畔。
我心头泛上莫名酸涩。
崔相州,这一世,我成全你们。
3
兄长揽着我的肩膀,邀我去前厅。
「小妹,我可是帮你把崔相州约来了,说吧,要怎么感谢我?」
兄长与我一同在边陲长大,与我无拘无束惯了。
他最疼爱我,也最知我的性子。
凡事都由着我的心意来,从不约束。
哪怕我要天上的月亮,也会哄着说替我去摘。
而崔相州就是那个月亮。
可这一世,我不想要摘月亮了。
「兄长,我有些乏了,就不陪你会客了。」
我倦怠地从他怀里抽出身子,转身往回走。
兄长傻了眼:「小妹,这可是崔相州,你最喜欢的崔相州诶,你不是一贯把他挂在嘴上,说喜欢他吗?怎么今日转了性了?」
我不理他,继续往前走。
他急得拉住我:「我今日费尽心思邀他来可全是为了你,好不容易把人约来了,你怎能说不去就不去?」
「我说了不去就不去。」
我将袖子从他手中扯出,有些不耐烦。
兄长见我如此决绝,也不在强求,只道:「行,那你回头别后悔就成。」
「绝不后悔。」
我淡声。
一抬首,恰见廊下静静站着一人。
月袍若雪,长身玉立,姿容绝胜,清隽无双。
淡淡天光自屋檐泄下,落在那张脸上。
华骨天成,眉眼如画。
是崔相州。
他目光淡淡看着我,唇角轻抿,一言不发。
他来了多久?
方才我与兄长的拉扯是否被他看到了?
看到了又如何呢?
不相干的人罢了。
我敛眸,垂身朝前走,经过他时,略略蹲了蹲身。
而后,平静冷淡地与他擦肩而过。
身后传来兄长尴尬的笑声:
「相州兄,让你看笑话了,我家小妹同我置气呢。」
4
回到屋中,我躺在榻上,渐渐沉入了梦乡。
梦中,是我和崔相州上一世成婚后的点点滴滴。
因为自觉这段婚事得来不耻。
成婚后,我对崔相州极其用心。
我褪去年少时的率性不羁,努力让自己变得端庄稳重。
尽心尽力当好他的王妃。
我为他勤恳操持王府,用心侍奉双亲。
对他的饮食起居,更是体贴周到,无微不至。
以为这样,就能得到哪怕他的一丝爱意。
可我错了。
人前他与我相敬如宾。
人后,却对我始终冷淡。
哪怕我再掏心掏肺,也永远捂不热他那颗冰凉无情的心。
那日,去书房送汤时。
更是听得他与澜宁郡主谈及我,语若冰霜。
「不顾清誉,不知廉耻,与小人何异?」
伤人的话语宛如刺胸的利剑。
痛得人撕心裂肺。
我身影猛地一晃,险些站立不稳,喉头泛起腥甜。
一刹那,心如死灰。
踉踉跄跄折身回院。
却在那个雪夜,一时失神。
不慎坠入了寒凉刺骨的冰湖。
我拼命挣扎,却被彻骨的冰冷夺去了呼吸。
坠落,坠落……
眼前陷入一片黑暗……
「啊——」
我从上一世噩梦般的记忆中惊醒,大口大口喘息着,后背早已被冷汗濡湿。
可笑。
崔相州如今于我。
竟成了噩梦一样的存在吗?
光见上一面,就能让人梦魇连连。
当真是晦气。
5
长公主府举办的一年一度的马球赛上。
最耀眼的要数一文一武的两人。
文是崔相州,广袖博带,丰神俊逸。
武是林行昭,鲜衣怒马,意气风发。
二人一文一武。
一个是天子近臣,太子少师。
一个是将帅之才,勇冠三军。
是当今陛下口中文可治国安天下,武可马上定乾坤的左膀右臂。
并称为朝中双杰。
所以不管走到哪儿,都是万众瞩目,众星捧月。
若是放在往日,我定是追在崔相州身后,求着跟他结队的那一个。
可今日,我接受了林行昭的邀约。
少年将军面容俊朗,英武不凡。
我们很早就结识了。
我随父兄在边境长大,他亦随父守关。
那时我们三个孩子总玩在一处,射弹弓、堆沙碉……
我与他便如青梅竹马。
回京后,他亦没少追求我。
少年人的喜欢炙热真诚。
只是我那时一心追在崔相州身后,不愿接受他罢了。
而这一世,我改主意了。
所以当林行昭在一片惊羡声中,策马行至我身前,向我伸手邀约时。
我没有像上一世般拒绝。
而是毫不犹豫地将手递上去,由他一把将我拉到马背上。
「我们两个一队,会不会杀得太厉害了些?」
我侧身在他耳畔低语,林行昭耳尖红了一片,笑意直达眼底,明亮璀璨。
「那就杀他们个片甲不留。」
方要入场。
突有一人一骑拦住了去路。
赤枣马上,崔相州神情淡漠一如往昔,却亦向我发出了邀约,引来一片惊呼。
「阿晏,过来,与我同队。」
身后,林行昭有些紧张,抓着缰绳的手,指骨泛白。
「小公爷,我已有阿昭哥哥相伴结队,你还是另找旁人吧。」
话音甫落。
全场哗然。
林行昭面上的紧张褪去。
而崔相州,眸中的沉静尽数碎裂,化作灰寂颓然。
「相州哥哥,她不愿与你同队,我跟你同队如何?」
不知从何处转出的澜宁郡主,一袭红衣,明艳夺目,娇声向崔相州邀约。
那真是再好不过了。
这一世,崔相州可以如愿了。
我心中如此想着。
面前的崔相州却出乎意料地没有接受澜宁郡主递来的橄榄枝。
他隐忍伤痛的眸子始终注视着我,带着些许迷惘。
当众亲口拒绝了澜宁郡主。
「某今日还有事,先行告辞了。」
说罢,勒缰调马,背影洒然。
一片唏嘘声中。
澜宁郡主脸上青一块紫一块,从小被娇养长大的她,何时受过这般奇耻大辱。
怒气冲昏了头脑,平素的端庄风仪全无,她抬鞭就向我挥来。
「都是你这个贱人,这么招男人喜欢,你很得意是不是?」
我眼看那长鞭朝我袭来,躲闪不及。
却在下一瞬,被身后温暖的怀抱裹携,扭转了身体。
是林行昭在替我挡鞭!
「你有没有事?」
我紧张关切地问他,林行昭却冲我摇了摇头。
一片惊叫声里。
我这才发现,被伤的另有其人。
崔相州拦鞭的臂膀,衣袖尽碎,伤痕狰狞,鲜血淋漓……
澜宁郡主恨极了我,所以这一鞭用了十足的力量,下手极重。
她没想到会伤到崔相州,此刻也慌了神。
「相州哥哥,你有没有事?」
崔相州不语,只一味盯着我。
见我无比紧张地关心着林行昭。
满眼沉痛,眼尾被浮红染透。
6
好好一场马球赛最后草草散场。
所有人都对比赛没了兴趣。
全在讨论我和崔相州还有林行昭的三角恋。
哦不对,再加澜宁郡主,是四角恋。
林行昭见我心情不好,驾马带我回了侯府。
方巧碰到我家出了大事。
所有人都聚在前厅。
父亲带着一对柔弱母女跪在堂下。
对着祖母重重磕了个响头。
「母亲,您就准儿子迎临娘进门吧,当初儿子险些死在战场上,是临娘救了儿子的命!」
「如今她们娘俩无依无靠来投奔儿子,儿子不能没有良心啊!」
祖母满眼含泪,最终也拗不过他。
「哎,既然你鬼迷了心窍,非要迎她们孤儿寡母进门,那便遂了你的心意就是!」
「多谢母亲。」
父亲激动地热泪盈眶,擦了擦眼角,扶起身旁的母女。
「好了,别跪了,母亲答应了,往后你们跟着本侯,本侯定不会让你们受一丝一毫的委屈。」
临娘泪眼婆娑,扑进他怀里。
「多谢侯爷!」
「多谢爹爹!」
这一世从未谋面的庶妹也与他们紧紧拥在一起。
而我的母亲,站在一旁。
犹如一个局外人,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团聚。
临娘进门。
是上辈子父亲宠妾灭妻的开始。
也是我母亲灾难的开始。
上一世,我母亲是被那对母女活活气死的。
最过分的一次。
是临娘有孕后诬陷我娘在汤里下毒,要害她和孩子。
临娘做了万全准备,我娘百口莫辩。
我爹第一次当众打了母亲。
我娘怒极攻心,当场呕了血,自此便一病不起。
在一个冬日,含恨离世。
林行昭看出我眼中的恨意。
关切问我:「阿宴,你没事吧?若是不高兴,不如我陪你……」
我对他扯出一个微笑。
「阿昭哥哥,谢谢你的关心,不过我今日有些乏了,你先回去吧。」
7
为了不让母亲再重蹈上一世的覆辙。
当夜我便来到母亲房中。
试图劝说她和离。
可母亲不愿。
我知道她还顾念旧情,不会这么容易下定决心。
所以,我需要一个契机。
而这契机来得很快。
庶妹公然挑衅我。
说听闻我没羞没臊,整日追在男人身后跑。
我想也没想,狠狠一巴掌,将她扇倒在地,钗鬓尽散。
庶妹的丫鬟偷偷去报信。
让父亲看到我欺辱她的样子。
庶妹见父亲来了,跌扑上去,将红肿的脸颊给他看,哭得梨花带雨。
「爹爹,我不过是劝姐姐一句注意名声,就被姐姐打成这样!」
父亲心疼庶妹,不分青红皂白就要对我动手。
「你妹妹说的没错,如今你在京中可还有半点好名声?」
「人人都在说,宁远侯嫡女蛮横骄纵,目中无人!」
「为父早就该好好管教管教你。来人,上家法!」
笞杖一棍棍抽在身上。
我忍着疼,一声不吭。
我知道,若不是遍体鳞伤。
母亲便不会触动。
便不会下定决心和离。
所以咬牙忍着。
只是忍着忍着,头越来越晕,眼前越来越模糊……
嘶,真的好疼呀。
「住手!」
直到一声冷厉如雪的嗓音传来。
周遭戛然而止。
「崔少师,您怎么来了?」
在父亲的惊愕声中。
我缓缓抬眸,朦胧视线里,瞧见崔相州惊惶失措地奔向我。
下一刻,幽兰扑鼻。
我跌入崔相州的怀抱。
见我满身伤痕,他双手颤抖地抱起我,眸中满是担忧关切。
「我带你去找大夫!」
他嗓音哑得厉害,话语却落地有声。
淬了冰的寒眸直直逼视父亲,周身的冷意和威压,让在场之人无不噤若寒蝉。
他抱着我就不管不顾往外走。
父亲亦不敢拦他,眼睁睁看着他把我带走。
「阿宴!」
回廊尽头,林行昭出现了。
他微微喘息着,可见是得到消息匆匆奔来的。
他瞧见我,面上满是焦急关切。
崔相州却无视他的存在,抱着我继续往前走。
我捶打他,用力挣脱。
「放我下来,崔相州,我说放我下来,你听到没有!」
「小心扯到伤口。」
崔相州见我挣扎得厉害,只好把我放下来。
「好,我放你下来。」
我忍着伤痛。
头也不回地奔向林行昭。
「阿昭哥哥,你带我去看大夫。」
「好!」
林行昭微微一愣,当即点头应下。
俯下身小心翼翼地把我抱起来。
转身之际,我瞧见伫立在原地的崔相州。
黑眸染红,眼神寂灭。
破碎得好像要骤然倒逝。
8
是夜,我疼得泛起了高热。
林行昭在医馆衣不解带地照顾我。
而窗外,一直有一道颀长的身影。
茕茕孑立。
一夜未离。
萧萧月色落了满身,好似披了霜雪。
好在我这顿打没白挨。
当夜母亲奔赴医馆,瞧见我身上斑驳纵深的伤,哭得泣不成声。
终于心如死灰,决定跟父亲和离。
只是和离并非易事,还需要诸多程序,从长计议。
不过母亲既已下定了决心。
便是症结已破。
旁的只需慢慢着手,便可迎刃而解。
本文标题:上一世,我在崔相州误饮媚酒那晚,自荐枕席,如愿成了他的夫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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