领导带我出去应酬，吃完饭让我去付钱，回家后我感觉我亏了

　　刷完卡那一刻，我就觉得不对劲了。

　　五千八。服务员把单子递给我，我签了字，手有点抖。领导在包厢门口拍我肩膀，“小陈，今天表现不错。”他脸上泛着酒后的红光，其他几个人也笑着跟我点头。我挤出笑，说应该的。

　　回家的路上，我坐在出租车里，盯着窗外。心里开始算账。

　　我一个月工资到手七千二。房租两千五，吃饭交通一千五，给家里打一千。每个月能存下两千顶天了。这一顿饭，吃了我将近三个月的积蓄。

　　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，把晚上的事过了一遍。

　　下午领导突然叫我去办公室。“晚上有个重要客户，你跟着一起去，学习学习。”我还挺激动，觉得是机会。特意回家换了身像样的衣服，白衬衫熨了两遍。

　　饭局在一家挺高档的餐厅。包间很大，圆桌能坐十几个人。我们这边就领导和我们部门的老王，加上我。对方来了四个人。

　　领导让我坐他旁边。一开始我还绷着，倒茶、转桌、陪笑。酒过三巡，话就多了。领导让我敬酒，我就挨个敬。客户夸我年轻有为，领导说“小陈是我们重点培养的”。

　　菜一道道地上。我其实没吃出什么味道，光顾着注意谁的茶杯空了，谁的骨碟该换了。中间有道海鲜刺身拼盘，摆盘很精致，领导说“这是他们家招牌，尝尝”。我夹了一筷子，蘸了芥末酱油，没尝出特别，只看到转盘转过去时，那艘冰雕的船冒着白气。

　　酒喝的是茅台。领导带来的，说客户是贵客。我平时不喝白酒，硬着头皮喝了几杯，从喉咙烧到胃里。

　　快结束时，领导起身去洗手间，经过我时，压低声音说：“小陈，一会儿你去把单买了，发票开公司名头，抬头我发你微信。”

　　我愣了下，点头说好。

　　他拍拍我肩膀，出去了。

　　我当时没多想。甚至觉得领导让我办事是信任我。现在回想，他那个表情，那个语气，太自然了。自然得像呼吸一样。

　　回到家，快十一点了。合租的室友已经睡了。我轻手轻脚洗漱完，躺在床上，盯着天花板，彻底睡不着了。

　　五千八。这个数字在脑子里绕。

　　我爬起来，打开手机计算器。五千八除以七千二，等于零点八零五。一顿饭，吃了我月工资的百分之八十点五。

　　我开始回忆细节。

　　点菜时，领导根本没看菜单，直接跟经理说“按老规矩配”。客户客气地说“简单点”，领导摆手，“必须安排好”。那桌菜，有龙虾，有海参，有石斑鱼。酒是自带的，但领导之前提过，那两瓶茅台是他“存的”，市面上买不到。

　　所以，酒不算在饭钱里？那这顿饭实际价值更高。

　　发票。我猛地想起来。发票抬头是公司，钱是我垫的。这算什么？

　　我打开微信，找到领导的聊天窗口。最后一条是他发来的公司开票信息。往上翻，今天下午他让我参加饭局的消息。我盯着屏幕，手指在键盘上悬了半天，一个字也没打。

　　问他怎么报销？什么时候给我钱？

　　这话怎么问？直接问“领导，饭钱什么时候给我”？太蠢了。

　　万一他回一句：“急什么，公司流程慢。”我怎么说？难道催他？

　　或者，他会不会根本没打算让我报销？这个念头冒出来，我自己吓了一跳。

　　不会吧？五千八呢。领导不至于贪我这五千八吧？可如果他忘了呢？或者，他觉得这是我“应该”出的？

　　我开始想老王。老王也去了，他为什么不去付钱？他资历老，工资高。领导为什么不叫他？

　　是因为我年轻？好说话？还是因为我是新人，需要“表现”？

　　脑子里乱成一团。

　　我又想起饭桌上的细节。领导向客户介绍我时，说我是“部门新来的高材生，很有潜力”。客户笑着跟我碰杯。我当时心里热乎乎的。现在想想，那句“高材生”，值五千八吗？

　　潜力。这个词更虚了。什么叫潜力？就是现在还不行的意思。需要“学习”，需要“机会”。而机会，看来是要花钱买的。

　　这不是我第一次垫钱。上个月部门聚餐，也是我抢先买了单，后来AA，大家把钱转给我了。那次才八百多。还有一次帮领导买咖啡，他没给钱，我也没好意思要。几十块，算了。

　　但这次是五千八。不是八十，不是八百，是五千八。

　　我得做点什么。

　　第二天上班，我顶着黑眼圈。路过领导办公室，门关着。工位上，我打开电脑，对着屏幕发呆。老王端着茶杯过来接水，看了我一眼，“昨天喝多了？”

　　我笑笑，“有点。”

　　“慢慢就习惯了。”老王意味深长地说了句，走了。

　　中午吃饭，我跟关系不错的同事小张说了这事。小张听了，筷子停了，“多少？五千八？你垫的？”

　　我点头。

　　小张皱起眉，“发票呢？”

　　“开了，公司抬头，在我这儿。”

　　“那还好。”小张松了口气，“有发票就能报销。你找领导签字，然后走财务流程就行。”

　　“可是，”我压低声音，“领导没提报销的事。我要主动去问吗？”

　　小张看看四周，声音更小了，“这事儿吧，看领导风格。有的领导，你不问，他就装不知道，最后你自己吃哑巴亏。有的领导，可能真是一时忙忘了。你得试探一下。”

　　“怎么试探？”

　　“就说，‘领导，昨天吃饭的发票我整理好了，您看是放您这儿，还是我直接去财务？’把球踢给他。他要是明白人，就会说‘给我吧，我签了字你拿去报’。他要是装傻，你就再说一句，‘那笔钱是我临时垫的……’点到为止。”

　　我觉得这方法可行。但还是有点怵。

　　下午，我看到领导办公室门开了，他一个人在。我深吸一口气，拿着发票走过去。

　　敲门，进去。领导在看文件，抬头看我。

　　“领导，打扰一下。这是昨天吃饭的发票。”我把发票放在他桌上。

　　他看了一眼，“哦，好。”然后继续看文件。

　　我等了几秒。他没下文。

　　我按小张教的说了：“您看是放您这儿，还是我直接去财务走流程？”

　　他这才又抬起头，像是刚想起来，“对了，钱是你垫的吧。这样，发票先放我这儿，我签个字。回头走流程需要点时间，公司报销周期你知道的，可能得一个多月。你等着就行。”

　　一个多月。

　　我说：“好的，谢谢领导。”

　　走出办公室，我心里那股憋屈更重了。他果然没提立刻给我钱。一个多月，说得轻巧。我这一个月怎么过？信用卡账单马上要还了。

　　回到工位，我查了下自己的余额。所有卡加起来，还剩六千出头。付了房租，就只剩三千多。还要吃饭、交通、给家里钱。

　　这意味着，未来一个月，我基本要啃老本，而且不能有任何意外开支。

　　我忽然觉得特别没劲。那种热血沸腾，觉得被赏识、要好好干的感觉，没了。只剩下很现实的算计，和一种被当冤大头的感觉。

　　下班前，领导在部门小群里发了条消息：“昨晚应酬顺利，客户很满意。特别表扬小陈，积极主动，表现很好。大家都要有这种主人翁精神。”

　　群里一排“点赞”和“鼓掌”的表情。

　　我看着那条消息，心里冷笑。积极主动？是积极主动付钱吧。

　　晚上，我跟大学同学打电话吐槽。他在另一家公司，也遇到过类似的事。

　　“你这算啥，”同学说，“我刚工作那会儿，领导让我垫钱买礼品送客户，花了小一万，拖了半年才报下来。中间我差点去办信用卡分期。”

　　“那你怎么忍的？”

　　“不忍怎么办？撕破脸？那工作还要不要了？就当交学费了。后来我学聪明了，领导再让我垫钱，金额大的，我就说‘领导，我最近手头紧，信用卡额度不够’，他要么换人，要么自己想办法。”

　　“管用吗？”

　　“试试呗。你得让他知道，你不是钱包，你也有底线。”

　　挂了电话，我想了很久。

　　也许真是我太嫩了。把“领导吩咐”当圣旨，把“学习机会”想得太美好。职场上的“学习”，很多时候就是看着别人怎么利用规则，怎么保护自己，怎么把成本转嫁。

　　五千八，买了个明白。

　　第二天，我像往常一样工作。领导交代的事，认真做。但心里那团火，好像灭了。

　　我不再抢着表现。开会时，除非点名，不多说话。聚餐时，不再第一个站起来敬酒。我知道，这样可能显得“不上进”，但我觉得踏实。

　　那五千八的发票，在领导那儿放了一周。我没再去问。

　　发工资那天，短信提示音响起。我点开一看，到账七千二。和往常一样。没有任何额外补贴。

　　午饭时，小张凑过来，“报了吗？”

　　我摇头。

　　小张叹口气，“估计悬了。你当时就该再催催。”

　　我扒拉着碗里的饭，“算了。”

　　是真的算了。不是大方，是认了。这笔钱，我要不回来了。再去催，脸皮撕破，更难堪。领导有一万种说法等着我，“年轻人别太计较”、“眼光放长远”、“公司流程就这样”。

　　代价是，我对他，对这份工作的信任，也没了。

　　大概又过了两周，领导把我叫到办公室。

　　“小陈，最近怎么样？”他态度和蔼。

　　“挺好的，领导。”

　　“嗯。有个事，下周还有个接待，你准备一下，跟我一起去。”

　　我心里咯噔一下。

　　他接着说：“这回是总部的领导，很重要。你机灵点，跟上次一样。”

　　我看着他，脑子里闪过五千八的数字，闪过空了的银行卡余额，闪过我爸妈省吃俭用的样子。

　　“领导，”我听见自己的声音，比想象中平静，“我可能去不了。”

　　“怎么了？”他有点意外。

　　“我家里有点事，那几天需要请假。”我撒了谎，脸有点热。

　　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，似乎在判断真假。

　　“哦，那行吧。家里事重要。”他语气淡了些，“那你忙去吧。”

　　“好的。”

　　走出办公室，我手心里都是汗。我知道，我可能错过了一个“机会”，也可能得罪了领导。但我不后悔。

　　回到工位，我看着电脑屏幕。右下角的时间一秒一秒跳动。

　　五千八的课，上得真贵。

　　但好像，也值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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